徐光啟，字子先，號玄扈。南直上海[1]人也。先世從宋南渡。祖母尹，以節(jié)[2]聞。

光啟幼矯摯[3]，饒英分[4]。嘗雪中躡城雉[5]，疾馳，縱遠跳。讀書龍華寺[6]，飛陡[7]塔頂，呋頂盤[8]中，與鸛爭處，俯而嘻。

其為文層折[9]于理、于情，進凡思五六指，乃祝筆[10]。故讀之者不辭凡思五六指，猝未易?，而實可試諸行[11]。往往顧盼[12]物表，神運千仞之上[13]。

以北雍拔順天首解[14]。甲辰[15]。成進士。選庶常[16]。

好論后事，以為先能守而后占。約以二首[17]：曰求精，曰責(zé)實。會萬歷[18]末年，廟謨[19]府于體例，臣勞頹于優(yōu)尊[20]，此四字可呼沉寐[21]。后數(shù)十年，長計[22]無過此，光啟甫釋褐[23]，一口裕之也[24]。

授簡計[25]。分禮闈[26]，與同官魏南樂不協(xié)[27]，移病[28]歸，田于津門[29]，蓋欲身試屯田法，因就間疆[30]理數(shù)萬畝。后草《農(nóng)政全書》十二卷[31]以聞，本此。

歷左春坊坊左贊善[32]。奉敕封慶藩[33]，盡卻?遺[34]。

時方東顧[35]，四?探??36]。光啟疏上：“此法大謬！”策[37]楊經(jīng)略鎬必敗，且曰：“杜將軍[38]當(dāng)之，不復(fù)返矣！”及全覆[39]，嘆曰：“吾姑言之，而不意其或驗也?！薄?BR>
改訓(xùn)兵通州[40]，以詹事府兼河南道御史[41]。甫就事，又以安家、更番[42]二議不協(xié)，事不就。會神廟崩[43]，予千回籍[44]。

天啟改元[45]，遼警[46]。起光啟知兵[47]。一再投書遼撫熊廷弼[48]， 有曰：“人皆天之勞子[49]。其所厚予[50]者，勞之更甚。愿深體此意，于煩惱中得大安慰。今日之計，獨有厚儲守器，精講守法，而善用火炮為最良?！鼻以唬骸白阆掠丈蜿栔荹51]并兵合勢，亦無不可。第斷[52]不宜以不練之卒，浪營城外[53]，致喪銳氣，寒[54]城守?！鄙w自廷弼受命而東，其指[55]在守，與光啟頗合。只以廟無成畫[56]，議論縐沓，群以黨事相左[57]，撓廷弼者眾。未幾，沈、遼[58]相繼失守。光啟曰：“吾言之，而又不意其或驗也?！闭埣庇们胺ǎ瑘员趶V寧[59]。時復(fù)以經(jīng)、撫委任不專[60]，戰(zhàn)、守?zé)o據(jù)。而光啟練兵、除器之說，徒令舌敝，無補大壞[61]。臺抨[62]，疾歸[63]。

癸亥[64]即家拜禮部右侍?，兼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纂修《神廟實錄》[65]時魏?[66]用畫。南樂廣微以通譜[67]勢張，意引光啟為重，固不應(yīng)[68]。益忤，嗾臺臣論劾[69]，閑住。

崇禎初[70]起原官，補經(jīng)筵講官。疏請講筵井參論哈軍國重大事宜，及古今沿革利弊[71]。以勞加太子賓客[72]，充《熹宗實錄》副總裁[73]。

時?c?夯⒍脹枚?有?⒋?74]，上《?縭薄芬皇瑁?性唬骸壩霉選⒔詵眩?佳災(zāi)?乓印Ｇ氳?氤季??邇В?ǔ妓??[75]毋或牽沮[76]。試要害不驗，臣執(zhí)其咎[77]。驗則以次遞增，然亦不得?三萬。一當(dāng)十，可三十萬也。”不果用，改本部左[78]。

十一月，遵代不守[79]，都城驚甚。光啟應(yīng)召平臺[80]，曰：“臣故言之而不意其或驗也。”急請晉升垛[81]守，毖火器，走?日嗅?82]。

督師袁崇煥自遼左[83]人援，??戰(zhàn)[84]輒敗。

及事定，請終練兵、除兵器之說，不果用。升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xué)士，協(xié)理詹事府事。

辛未[85]八月，大凌河[86]兵覆。光啟疏萬全之策，有云：“用戰(zhàn)以為守，先步而緩騎，宜聚不宜散，宜精不宜多?！标愜嚑I之制甚悉。條秦中有曰：“速召孫元化于登州[87]。”此議行，后可無吳橋之變[88]。不果。

時廷臣酷水火[89]，光啟中立，不逢[90]黨，故此置若忘之。獨天子知其學(xué)主自盡[91]，將[92]之以誠，不任氣，特手?紉栽?偌娑??93]大學(xué)士，參預(yù)機務(wù)。

時督師孫承行邊[94]老謝事[95]，上意光啟繼之。光啟亦自意可盡展其所為，卒不果。進太子太保[96]。兼文淵閣[97]沒事書如故。代享太廟[98]，釋奠先師[99]。

八月，病，乞休，不許，慰問特至。病劇，猶請以山東參政李天經(jīng)終歷右[100]，誡[101]家人“速上《農(nóng)政全書》，以畢吾志?！弊?，年七十有二[102]贈少保[103]，謚文定；以《農(nóng)政》一書，有裨邦本[104]，加贈太保，并兩?J[105]。

光啟寬仁果毅，淡[106]泊逢好，生平務(wù)有用之學(xué)，盡絕諸嗜好。博方、坐論，無問寢食[107]。嘗曰：“富國必以本業(yè)，強國必以正兵?！贝笾嘎室酝藶檫M，曰：“此先子‘勇退’[108]遺教?！币驒?quán)之[109]諸大政，無不以此。遂于治歷、明農(nóng)、鹽屯、火政、漕河[110]等，咸所究治。

先是，二年[111]五月日蝕，欽天監(jiān)推算刻數(shù)不合[112]。光啟受命監(jiān)修歷事[113]，與西洋龍華民、湯若望[114]等精心測驗，上《歷書》前后共三十一卷[115]。大約按地南北，差其后先，以交食[116]不誤為準。

所為農(nóng)書，計十二目[117]，而終以以荒政。其議屯田，以墾荒為第一義，立虛、實二法招徠之[118]。其議鹽法也，歸重禁私，剖悉明暢。至論火攻，不惟[119]其攻，惟其守。曰：“以大勝小，以多勝寡，以精勝粗，以有捍衛(wèi)勝無捍衛(wèi)?！?BR>
獨于漕議[120]，謂：“漕能使國貧，漕能使水費，漕能使河壞?！眹氄撸瑬|南五倍而致一西北，坐而靡之[121]。水費者，自淮以北，涓滴為漕用，則滋[122]田者寡。河壞者，會通河橫絕禹河故道[123]，萬世不能為利。治河易決，必以準望[124]為主，使地形[125]水勢，了然于中，則經(jīng)、經(jīng)[126]而治之之法，可以施矣。且曰：“我可待河[127]，而河不能為我難[128]?！眲t兼采支運[129]之意，以節(jié)次[130]之。諸議雜見志中[131]。

蓋四十年耳治目營，指畫口授，惟此；他無及也。

宦邸蕭然[132]敝衣數(shù)襲[133]外，著述手草[134]，塵束[135]而已。啟居約嗇[136]，如寒士，門無雜賓，不設(shè)姬媵[137]，廳事至不能旋馬[138]。訓(xùn)子孫毋空期明日[139]：“期明日，則今日是作夢之日。以夢廢今日，而明日不醒，當(dāng)奈何？”夙從主退[140]，作解[141]。且曰：“吾兒可??，吾孫其不免矣[142]?！逼鋵徱蕴斓酪卜騕143]！

注釋：

[1]南直：南直隸的簡稱。明代稱直屬于京師的地區(qū)為直隸。自明成祖永樂初建都北京（今北京市）后，又稱直屬于北京的地區(qū)為北直隸，直屬于南京（今南京市）的地區(qū)為南直隸。南直隸轄區(qū)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江蘇、安徽兩省。上海：今上海市。[2]節(jié)：守節(jié)。[3]矯摯（治zhì）：矯健勇猛。摯，通“鷙”，兇猛。[4]饒：富于。英分：天分。[5]躡（聶niè）：輕步爬登。雉（志zhì）：“雉堞”的簡稱。城上矮墻。[6]龍華寺：在上海市西南郊。[7]陟（秩zhì）：登高。[8]趺（膚fǖ）：盤膝而坐。頂盤：塔建筑的頂部分有盤，稱作“頂盤”。[9]層折：一層一層地轉(zhuǎn)折。[10]進凡思五六指，乃祝筆：深入思考，總要想到五六層意思，才開始動筆。指，借為“旨”。祝，屬。[11]這句說：讀他的文章，要不辭辛苦，一再深思，雖然倉猝之間還不能體會，可是文中所說的事，實際上是可以試驗施行的。[12]顧盼：警覺。[13]仞：古時以周尺八尺為“仞”。千仞：八尺。這句意思說：他能夠立在很高的高度來思考事物。[14]北雍：北直隸的國子監(jiān)（太學(xué)）。雍，“辟雍”的省稱，太學(xué)。順天：順天府，今北京市。首解：就是“解元”，鄉(xiāng)試第一名的稱呼。徐光啟于萬歷二十五年（1597）舉順天鄉(xiāng)試第一。[15]甲辰：萬歷三十二年（1604）。[16]庶常：“庶吉士”的另稱。明代在翰林院高吉士官，選進十之優(yōu)于文學(xué)、書法者擔(dān)任。[17]約以二言：歸結(jié)為兩句話。[18]萬歷：明神宗年號（1573—1620），其最后一年，自八月起，改稱泰昌元年，為光宗年號。[19]廟謨：國政。[20]臣勞：大臣的職事。頹：敗壞。優(yōu)尊：養(yǎng)尊處優(yōu)。[21]此四字：指“求精”、“責(zé)實”?？珊舫撩拢嚎梢詥拘殉了?。[22]長計：上策。[23]甫：剛才。釋褐（赫hè）：換去布衣穿上官服，指考中進士（舊制新進士到太學(xué)行“釋褐”禮）。褐，粗布衣服。[24]一口裕之也：（徐光啟）一句話就充分地把它說出來了。[25]簡討：翰林院的官名，職位次于編修?！昂啞痹鳌皺z”，因避明思宗朱由檢的諱，改為“簡”字。徐光啟于萬歷三十五年（1607）任翰林院簡討。[26]禮闈：擔(dān)任考試官。因為考試進士的事務(wù)由禮部的管理，故稱“禮闈”。徐光啟于萬歷四十一年（1613）任考官。[27]魏南樂：就是魏廣微。因他是南樂（今河北南樂）人，故稱為魏南樂。為人狡猾，沒有氣節(jié)，宦官魏忠賢得勢后，他以同鄉(xiāng)、同姓依附于魏忠賢，官至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參與機務(wù)，更加諂附忠賢，陷害好人。崇禎初年，削奪官職。不協(xié)：不合。[28]移?。阂茣Q病，即上書請病假。[29]津門：天津。徐光啟于萬歷四十一年（1613）八月托病請假，赴天津屯墾。[30]間疆：邊地、荒地。[31]《農(nóng)政全書》共分十二個部分，計六十卷。這里所說的“十二卷”，實際上是“十二門”。[32]春坊：太子官的稱呼。有左、右春坊。贊善：太子官屬的名稱。有左、右贊善。徐光啟在萬歷四十五年（1617）任左春坊左贊善職。[33]敕：皇帝的詔令。慶藩：慶王。[34]奉命冊立諸王，照例受到贈禮。慶王援例送二百金及幣、儀等物給徐光啟，光啟都退還了。于此可見他的廉潔。[35]萬歷四十六年（1618），清兵攻占撫順，明朝東疆緊張。[36]明廷派楊鎬（號hào）經(jīng)略遼東。楊領(lǐng)兵十三萬，分四路進兵：馬林帥北路軍，杜松帥西路軍，劉?（廳tīng）帥東南路軍。這種布置，戰(zhàn)績很長，兵力分散，在戰(zhàn)略上是很失策的。[37]策：預(yù)料。[38]杜將軍：杜松。[39]杜松的部隊出撫順，沿渾河左岸進蘇子河谷，至新賓西吉林崖，中清兵埋伏，全軍覆沒，杜松戰(zhàn)死。劉?軍也相繼大敗，明軍全線潰退。這時是萬歷四十七年（1619）三月。[40]訓(xùn)兵：練兵。通州：北通州，今北京市通縣。[41]詹事府：管理太子家庶務(wù)的衙門。設(shè)詹事、少詹事職。徐光啟于萬歷四十七年（1619）九月升詹事府少詹事職。河南道：轄河南府（府治在今洛陽）及汝州（今河南臨汝）。御史：監(jiān)察官。[42]更番：軍隊調(diào)訪。[43]神廟崩：明神宗在萬歷四十八年（1620）七月去世。[44]予告：舊時朝廷官員年老歸家稱“予告”。籍：原籍。[45]天啟：明熹宗年號，元年為公元1621年。[46]遼警：（清軍入侵）遼東邊防告警。[47]這句說：起用徐光啟參與軍務(wù)。知，主管。[48]熊廷弼：字飛百，江夏（今湖北武昌）人。楊鎬被清軍打敗后，代鎬經(jīng)略遼東。[49]勞子：勞苦的兒子。[50]予：給。[51]遼陽：今遼寧省遼陽市。[52]海、蓋四州：海州衛(wèi)（今遼寧海城縣）、蓋州衛(wèi)（今遼寧蓋平縣）、復(fù)州衛(wèi)（今遼寧復(fù)縣）、金州衛(wèi)（今遼寧金縣）。[53]第：但是。斷：決人計。[54]浪營城外：輕率地布防在城外。[55]寒：使單薄。[56]指：宗旨、規(guī)劃。[57]廟：朝廷。成畫：確定的計劃。[58]黨事：黨派的意見。左：違。[59]沈、遼：沈陽、遼陽。[60]廣寧：今遼寧北鎮(zhèn)縣。[61]經(jīng)、撫：經(jīng)略、巡撫。當(dāng)時院落經(jīng)略為熊廷弼，廣寧巡撫為王化貞。按理王化真應(yīng)受熊廷弼的節(jié)制，但因委任不專，王化貞不聽熊廷弼的指揮。熊主守，王主攻。[62]大壞：大局的敗壞。[63]臺：御史臺的簡稱。抨：抨擊。[64]疾歸：稱病辭歸。[65]癸亥：明熹宗天啟三年（1623）。[66]《神廟實錄》：即《神宗實錄》?！皩嶄洝笔怯涊d一朝帝王史事的官書，在一個帝王的去世后編修。[67]魏?（當(dāng)dāng）：指魏忠賢。?，本是帽子上的一種裝飾，宦官所戴的帽，飾有金?，故以“?”為宦官的別稱。[68]南樂廣微：指魏廣微。通譜：同姓通譜，表示是一家人。參見前注[27]。[69]固不應(yīng)：徐光啟堅持不與魏廣微等同流合污，互相勾結(jié)。[70]嗾（sǒu）臺臣論劾：指使那些御史彈劾（徐光啟）。[71]崇禎初：崇禎元年是公元1628年。這時，明思宗登位，?U除弊政，斥魏忠賢，起用忠正大臣。[72]經(jīng)筵：講經(jīng)官和帝王聯(lián)講認經(jīng)史。稱為經(jīng)筵。[73]這句說：上奏章建議，在經(jīng)?中除了時論經(jīng)史外，同時也評論目前軍國大事和古今政治沿革利弊。[74]太子賓客：官名。職務(wù)是對太子進行調(diào)整護和規(guī)諫。[75]副總裁：副總編輯。[76]插：蒙古部落插漢（也寫作“察罕”）的簡稱。居住在原察哈爾地區(qū)。?海?撼ぁ；⒍脹茫翰搴翰孔宕蚶此锏乃氖浪錚?芪?亢罰?惺甭柿燜?牟孔宸該韃???惺庇鐘肭寰?鸕?。?⒋螅盒??⒋笸?；⒍脹梅感?⒋螅?淺珈踉?輳?628）事。[77]唯臣所須：讓我來安排用途。須，需用。[78]牽沮：牽制和阻礙。[79]執(zhí)：擔(dān)任。咎（救jiù）：過失。[80]改本部左：改任禮部左侍?。前面說，“拜禮部右侍?”，故這里的“本部”指“禮部”。[81]遵化不守：崇禎二年（1629）十一月，清軍攻下長城在北京紫禁城內(nèi)。[82]垛（朵duǒ）：土堆的防御工事。[83]毖（避bì）：謹慎，這里指妥善準備。[84]走?齲號扇順至畋甲?。招徕：锁?⒈?吞油齙睦習(xí)儺鍘?85]袁崇煥：明末名將。以兵部尚書職督師薊（河北）、遼（遼東）。遼左：遼東。[86]??戰(zhàn)：徼幸作戰(zhàn)。[87]辛未：崇禎四年（1631）。[88]大凌河：指大凌河城，在遼寧錦江縣東四十里（現(xiàn)在是大凌河店，沈、山鐵路經(jīng)過它），明初所建。明末，清兵屢在此處與明軍作戰(zhàn)，至崇禎四年攻下后，城墻被清軍毀掉。[89]孫元化：江蘇嘉定人，天啟舉人。徐光啟的學(xué)生，精通西洋火器。崇禎初年，任登、萊巡撫。登州：登州府，位在山東半島東端，治所當(dāng)今山東蓬萊縣。[90]吳橋之變：崇禎四年（1631）十月，登、萊巡撫孫元化的部下?州游擊孔有德，率部屬千余人循陸路赴寧遠衛(wèi)（今遼寧興城縣）增援，閏十一月，行至吳橋（今河北吳橋縣），逢大雪，無所得食，發(fā)生兵變。史稱“吳橋之變”。[91]酷水火：意思是說：斗爭得很嚴重、殘酷，有如水火不相容。[92]逢：逢迎。[93]自盡：自己盡自己的能力。[94]將：將事，即辦事的意思。[95]東閣：明朝的大學(xué)士都帶殿、閣的頭銜，其中之一是東閣。[96]孫承宗：字稚繩，高陽人，明末名將，通曉邊事。天啟初年，累官兵部尚書，自請以原官督理遼東防務(wù)。行邊：督理邊防事務(wù)。[97]老謝事：年老請求退休。[98]太保：位望高重的官職，為三公（太師、太傅、太保）之一。[99]文淵閣：明朝皇家藏書閣名。[100]享：祭祀。太廟：帝王的祖廟。釋奠：設(shè)置酒食來祭祀。先師：孔子。代表朝廷祭祀太廟與先師，是德高望重的表征。[101]李天經(jīng)：精通算法、天文。初為山東參政，后任光祿寺卿。與徐光啟、李之藻及西洋人龍華民、湯若望等同修《崇禎歷書》。完成修訂歷法的事務(wù)，[102]誠：叮囑。[103]年七十有二：“二”原作“三”，今依各種傳記資料和《后樂堂徐氏家譜》訂正。[104]少保：也是位望高理的官職，為三少（少師、少傅、少保）之一。[105]裨：益。邦本：國家的根本。[106]兩?J（印yìn）：兩代借?J庇而敘官。?J，同“蔭”。舊時的制度凡是子孫因先世的勛勞而?敘官職的，稱為?J。[107]澹：同“淡”。[108]無間：沒有間隔。這各大說；不管睡眠和吃飯時候，都不忘記研討富國強兵的學(xué)問。[109]先子：稱去世的父親。徐光啟的父親名思誠，字懷西。勇退：勇于退讓。就是“不爭先”的意義。[110]權(quán)之：權(quán)衡于。[111]火攻：用火器（指火炮）作戰(zhàn)。漕河：水運叫做“漕”。明朝北都的官糧、軍糧，都依賴大運河從東南運來，故稱大運河為“漕河”。[112]二年：“二”原誤作“元”，據(jù)徐光啟《治歷疏稿》及《明史·莊烈帝本紀》、《明史·歷志》校改。[113]欽天監(jiān)推算刻數(shù)不合：崇禎二年五月朔（1629年6月21日），日蝕。欽天監(jiān)依《大統(tǒng)歷》推算蝕三分二十四秒，依《回回歷》推算蝕五分五十二秒，都不合。徐光啟依西洋歷法預(yù)推：順天府（今北京市）蝕二分多一點，應(yīng)天府（今南京市）蝕八分多一點，瓊州（今海南島海口市）全蝕，大寧（今內(nèi)蒙古平泉縣北）以北不蝕。證驗下來，完全符合。[114]光啟受命監(jiān)修歷事：崇禎二年五月朔日食，欽天監(jiān)依舊法推算不合后，禮部奏請修改歷法，推徐光啟、李之藻和西洋人龍華民等任其事。崇禎帝即予批準。徐光啟就開設(shè)歷局，翻譯歷書，并進行觀測。[115]龍華民：Nicolaus Longobardi，意大利西濟利亞人，生于1559年，卒于1654年。1579年來華。譯有《地震解》等書。湯若望：Adam Schallvon Bell，日爾曼人。生于1591年，卒于1666年。1622年來華。譯有《渾天儀說》、《交食歷指》等天文、歷法書甚多。[116]上《歷書》前后共三十一卷：歷局所上《歷書》，前后五次，總數(shù)一百三十七卷。這里寫“三十一卷”，是不完全的統(tǒng)計。[117]交食：日、月蝕。太陽和月亮同在黃道和白道的交點附近某一范圍之內(nèi)，便會發(fā)生日、月蝕，故稱日、月蝕為交食。[118]計十二目：《農(nóng)政全書》分十二個部分，就是：農(nóng)本、田制、農(nóng)事、水利、農(nóng)器、樹藝、蠶桑、蠶桑廣類（講木棉和麻）、種植、牧養(yǎng)、制造、荒政。[119]立虛、實二法招徠之：招徠民眾墾荒，徐光啟建議虛、實二法：虛法是給以爵、祿，爵是虛名，祿是墾者自己耕種的果實，也是虛的；實法則為在科舉考試制度中，另立屯額鄉(xiāng)試，給以特殊的科名機會，借此來鼓勵人口繁密的地方移民屯墾。[120]惟：謀，考慮。[121]漕議：徐光啟著《漕河議》（文見《明經(jīng)世文編》卷四百九十一）]，討論漕河的利害，并建議治黃河的對策。因為漕河的一段奪去了黃河故道。[122]靡：靡費。這句說：國家貧困的原因，就是由于漕運運費太大，西北一地坐在那里靡費了東南大量的財富。[123]滋：灌溉。[124]會通河：即今山東省東平縣安山鎮(zhèn)到臨清市之間的運河。元世祖至元二十六年（1289）開筑，全長二百五十余里，上連御河（今衛(wèi)河），下接泗水；引汶水通航。禹河故道：相傳夏禹所治河（指黃河）的下游老路，當(dāng)在山東東平境?！坝砗庸实馈彼淖衷瓪埲?，據(jù)《漕河議》補。[125]準望：古代的地理學(xué)和測量學(xué)名詞，就是“方位”。[126]地形：“形”字原殘缺，所《漕河議》補。[127]經(jīng)、權(quán)：永久辦法和臨時措施。《漕河議》說：“定形為經(jīng)，時變?yōu)闄?quán)?！盵128]我可待河：“我”、“河”兩字原殘缺，據(jù)《漕河議》補。[129]而河不能為我難：徐光啟的治河主張是：不可以急于求功。但不急則影響到漕運，將使北都發(fā)生糧食恐慌。所以要采用“支運”的辦法，來解決兩者之間的矛盾。這個矛盾解決后，那末就形成“我可待河，而河不能為我難”了。[130]支運：漕河分段駁接運輸，叫做“支運”；與一船直運叫做“長運”的相對而言。[131]節(jié)次：調(diào)度。[132]志：《罪惟錄》的一部分是“志”，有《天文志》、《歷志》、《屯田志》、《漕志》、《兵志》等。這句說：徐光啟的各種奏議，雜見于各“志”中。[133]宦邸：官邸。蕭然：寂寞得很。[134]敝衣：破舊的衣服。襲：套。[135]手草居：即起居。約嗇（澀sè）：簡樸。[136]姬媵（應(yīng)yìng）：侍妾。[137]廳事：廳堂。旋馬：轉(zhuǎn)過馬來。這是形容廳堂的狹小。[138]毋（吳wú）空期明日：不要放松今天，而空推托到明天。[139]夙：向來。主退：主張退讓。就是前面所說的“此先予‘勇退’遺教”。[140]作解：作有解說。這篇文章現(xiàn)在不存。[141]這句是徐光啟的預(yù)言。意思說：到了他的孫子一輩，便免不了要做亡國奴了。[142]審：果真。這句是作者查繼佐的感慨。意思說：（徐光啟不幸而言中，后來明朝亡于清了。）難道這果真是天意嗎？[143]疏（庶shù）：我國古書的一種體裁。它的意義是疏通或說明?！陡?疏》就是“甘?淺說”的意思。

查繼佐，字伊璜，浙江海寧人。生于明萬歷二十九年（1601），卒于清康熙十五年（1676）。崇禎六年（1633）舉人。南明魯王授以職方主事。明亡后，不再出仕。晚年辟敬修堂于杭州的鐵冶嶺，著書其中，學(xué)者稱敬修先生。

查繼佐在北都傾覆（崇禎甲申，即1644年）以后，就立志編寫明朝一代的歷史，經(jīng)歷二十九年，至康熙十一年（1672）完成，名為《罪惟錄》，全書分紀、志、傳三體，共一百零二卷。在撰著期中，于康熙元年（1662）遭莊氏（廷?）史獄，牽連被捕，后由廣東提督吳六奇營救出獄，仍不舍前志，寫成全書。但鑒于史禍，不敢傳布。原稿歷經(jīng)秘密保存，幸未散佚，至1936年才由涵芬樓影印行世。清代官修的《明史》，由于撰寫時趨避忌諱，史料價值很受影響。《罪惟錄》雖是私人所撰國史，但是多存遺文逸事，足以訂補《明史》的地方極多。

查繼佐所作《徐光啟傳》，在《罪惟錄》卷十一下《經(jīng)濟諸臣列傳》中，敘事及概括徐光啟的政治與學(xué)術(shù)成就，遠遠超過《明史》卷二百五十一的本傳。徐光啟是一位愛國的科學(xué)家，在明末東疆危急的時代，曾迭籌練兵抵御外患?？墒恰睹魇贰芬驗檫@些觸犯忌諱，只是草草表過。查繼佐在撰寫《罪惟錄》時，系故國之思，故特別著眼于徐光啟的戰(zhàn)略思想和高尚風(fēng)格，而能以生動的筆觸，栩栩如繪地把它描寫出來。

這篇傳記中有少數(shù)的紀年錯誤，又《罪惟錄》原稿因保存年久，遭蟲鼠嚙傷，間有缺字?，F(xiàn)在考查有關(guān)的材料，加以訂補，均在注文中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