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來佛教判教研究要述
王仲堯
一、 1949年之前的研究
1949年之前學術界與佛教界都進行了判教研究,其中佛教界除“判教研究”外,還產(chǎn)生了獨特的“判教思想”,試圖以之運用于實踐中的佛教改革。
以下分學術界與佛教界二方面分述。
1、學術界研究情況要述
近代佛學研究啟自楊仁山(1837-1911)創(chuàng)辦的金陵刻經(jīng)處。楊氏作為中國近代佛學的啟蒙者,創(chuàng)立學術環(huán)境有成,方使近代佛學研究得以開展,判教研究也是在此之后才應運而生。20世紀前半期中,學術界較有代表性的判教研究有黃懺華、湯用彤等。
黃懺華,氏廣東人,1914年偕胞弟黃樹因至金陵刻經(jīng)處從歐陽竟無學佛學,后久居南京,知識淵博,研究領域廣闊。代表作《佛學概論》、《中國佛教史》于30年代出版(商務印書館),其《中國佛教史》,與此前已出版的蔣維喬的《中國佛教史》(蔣氏在“凡例”中注明是據(jù)日人境野哲著《支那佛教史綱》增補而成)相比,黃著是近代中國學人首次獨立撰著的第一本完整的中國佛教史著作,此書首次較深刻全面地涉及各佛教學派、宗派的教理思想研究,并且,首次對判教展開較系統(tǒng)的探討。
對中土判教的緣起,他概括為兩個方面:
其一,佛教傳來,到南北朝“三藏教典已大致譯出。這些教典在印度所屬派別有異,義理互有出入”,中土學者的解釋闡述不一,更形異解分歧,“然而佛教教義,是在多樣之中有它的統(tǒng)一的理體,而學者爬羅剔抉,又可把這些紛歧的教義加以整理,分別歸納作幾個范疇,更把它有秩序地配列,統(tǒng)一在體系的組織之下,于是形成一個佛教大一統(tǒng)的構圖;這是教相判釋發(fā)生原因的一面?!?br />
其二,“由于這時教典略備,學者鉆研探討,各有所崇,思想體系逐漸成熟”,因而宗派雛形開始呈現(xiàn),“他們把釋迦如來一代的教法,依一家的義旨,或者加以時間的配列,或者就教理的深淺加以組織,剖判解釋,以闡明各家在整個佛教當中所占的地位和價值;這是教相發(fā)生原因的又一面?!?br />
中土各家判教思想中,黃氏認為最重要的是天臺宗智?的判教,他指出:
當時印度佛教之一切法門,悉移植于中國,然納諸中國思想之爐鞴中,而陶治鑄造之;以南朝佛教,即承龍樹之《三論》、《涅 》兩宗為骨髓,攙加北朝佛教;以于印度佛教之外,唱出放一大異彩之教義;施五時八教之判,料理一代之教法;演五略十廣之說,光顯圓頓之解行;教觀周備,極法海之偉觀者,智 也。“
黃氏未進一步深入討論天臺宗教判教的意義,但視其為鑄宗派教理之思想框架的意思,是明顯的。1949年后黃對判教問題續(xù)有撰述,但基本思想未再拓展。
湯用彤(1893--1964年)原籍湖北黃梅,生于甘肅,1918年考取官費留學美國攻讀哲學,1922年獲哲學碩士回國,在北京大學等講授中國佛教史、魏晉玄學等課程。其名作《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1938年初版(商務印書館),迄今在學術界仍較有影響。此書中也涉及到判教問題。他指出:
印度佛典出世先后不同,各有其立義之宗旨,學說之背景,于是陳義紛繁,而有二乘諸部,性相各宗。及經(jīng)論東流,研讀者多,又各抒其所見,而異說并興。判教之說,蓋求于印度佛教之紛歧,作一整理統(tǒng)一之區(qū)畫。又欲于依判者之宗義,以平章中國流行之異說,而定于一尊。其包舉既廣博,而計劃亦至偉大。中國宗派之形成,實憑籍于此。……而華(嚴)、天(臺)二派之判教為其整個學說之骨架,至為重要。
判教之事,不但與宗派之成立至有關系,而研究判教之內(nèi)容,亦可知時代流行之學說、研究之經(jīng)典為何。蓋判教之所采取,必為當時盛行之經(jīng)典與學說,故實其時佛學情形之反影也。
湯氏另一佛學著作《隋唐佛教史稿》原是作于3、40年代的講義稿,由湯一介整理后于1982年出版(中華書局)。書中未專門研究判教問題(原稿第四章十節(jié)”綜論各宗“是僅有一二百字的提綱,見湯一介”隋唐佛教史稿整理說明“,同書3頁),他對由判教而產(chǎn)生的宗派,特別給出定義謂:
佛法演至隋唐,宗派大興。所謂宗派者,其質(zhì)有三:
一、教理闡明,獨辟蹊徑;
二、門戶見深,入主出奴;
三、時味說教,自夸承繼道統(tǒng)。
黃、湯二氏對判教的研究,代表了1949年前半個世紀學術界的水平。其基本特征有二:
一,提出判教問題是佛教研究中的一個重要命題,不但指出了其重要性,而且大致規(guī)范了對此問題研究的框架,在20世紀下半期仍有一定影響;
二,對判教之具體研究,尚未深入展開。
2、佛教界研究情況要述
此時期中,由于歐陽竟無先生主持的南京支那內(nèi)學院和太虛法師主持的武昌佛學院的先后舉辦,深入推動了佛學研究。就判教研究而言,最有意義者應推太虛法師、印順法師。
釋太虛(1889--1947年)俗姓呂,原籍浙江石門縣,出生于浙江海寧縣長安鎮(zhèn),16歲出家。太虛論述的份量大。太虛指出:
天臺、賢首、三論、唯識、禪、凈、律、密這大乘八宗,其境是平等的,其”果“都以成佛為究竟,也是平等的;不過在”行“上,諸宗各有差別的施設?!矢髯谟懈髯诘姆奖闶鈩偈┰O,這樣來判攝一切佛法,與古德的判教,完全不同了?!俗诩仁瞧降?,亦各有其殊勝點,不能偏廢,更不能說此優(yōu)彼劣,彼高此下。
太虛說這是他第二期對佛法(判教)的見解,這個見解以后發(fā)生了變化:
在民國十二三年后,我對佛法的見解,就萌發(fā)了第三期,……與前第二期迥然不同。第一期的見解,可以說是承襲古德的,第二期的見解,是攝小歸大而八宗平等。因為佛是唯一的,所以佛所說的法,當然也就是一味了?!ǖ谌诘囊娊庹J為)到佛滅后,佛的教法,就不再是一味,……分成大、小、密三個時期,……三個系統(tǒng):巴利、漢文、藏文,是”三期三系?!?br />
總的說來,太虛的第三期判教思想,是在第二期”八宗平等“基礎上,以較單純的”三期“或”三宗“之說統(tǒng)而攝之。如他強調(diào)”法貴當機“、”行是側重當機者實踐上說的“,”今判三依三趣,乃就三個時代機宜的大概而言“,分為”一、依聲聞行果趣發(fā)起大乘心的正法時期“,”二、依天乘行果趣獲得大乘果的像法時期“,”三、依人乘行果趣進修大乘行的未法時期“,由此他更提出”人生佛教,即由人乘進趣大乘的佛法。“又如在當時較有影響的關于《大乘起信論》真?zhèn)渭傲x理問題的討論中,太虛依教理分大乘佛法為三宗:法相唯識宗、法性空慧宗、法界圓覺宗;印順法師發(fā)揮此說,分佛法為:虛妄唯識、性空唯名、真常唯心三宗,就更加明確清晰了。
太虛自己的判教思想,是在判教研究基礎上提出,是有感而發(fā),有所為而發(fā),非純?yōu)檠芯?。其出發(fā)點,即是以全體佛教為目標,實行改革。太虛判教思想(包括判教研究)中有兩個重要特征:
一,始終強調(diào)佛教為一整體,這是為其佛教改革以全體佛教為對象張目,但也可說,即是突出了傳統(tǒng)判教中的”會通“思想;
二,重提傳統(tǒng)判教中的”人天教“問題,并予以特別強調(diào),如在《佛法之分宗判教》中,謂”今綜佛法之大全,以類別之,可別為三,“以”三教“判分全體佛教,即化俗教、出世教、正覺教,其中”化俗教“即”謂人及天等五乘之共教“.
本世紀佛教界未見再有其他人能如太虛法師之重視判教,同時,也未再見其他人能對判教研究有如此深入的研究,并且有較系統(tǒng)的”判教思想“之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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