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檀弓》心喪之制定[2]，于是門人之于夫子[3]，若喪父而無服。然猶群居則?[4]。漢夏侯勝死[5]，竇大后為制服[6]，以答師傅之恩。而東漢風(fēng)俗，遂為制杖[7]，同之于父。甚且有表師喪而去官，延篤[8]、孔昱[9]、李膺[10]、宣度[11]、劉焉[12]、王朗[13]，其較著者也。而應(yīng)劭嘗譏之[14]。至?xí)x定新禮，從摯虞之議[15]，謂：“淺教之師，暫學(xué)之徒，不可皆為之服，或有廢興[16]，悔吝生焉[17]?！庇谑菬o服之制，相沿至今，未之有易。

杭子曰：甚乎，虞之教人以薄也！師者，匠成我以進(jìn)德修業(yè)者也[18]，于其死而等諸途之人，在人情為寡恩，在禮制為厥典[19]。錢教之師，暫學(xué)之徒，以之幾圣學(xué)[20]，較儒術(shù)，固不可同日語；然向者既有北面之義[21]，民生于三而事如一[22]，教不同而倫則同，為制服以厚俗也。若謂其淺教暫學(xué)，而預(yù)申廢興悔吝之說，澆季末俗[23]，將遂有逆師畔教[24]，藉口實于摯虞之議；而傳道授業(yè)解惑之儒[25]，竟至甘受菲薄而莫能以師道自立者[26]。故吾之議，謂師死不可以不制服。

其制奈何？吊服加麻，三月除之，此魏玉肅[27]、鄭稱之禮也[28]。吊服加麻，既葬除之，此宋庾蔚之之禮也[29]?！抖Y》，大夫三月而葬，士逾月而葬?！洞呵锸琛吩疲河庠乱嗳乱?。此五服之緦也[30]。其服奈何？朱子之喪[31]，門人用緦麻，深衣而布緣[32]。何北山之喪[33]，王魯齋定議[34]，玄冠端武加帛[35]，深衣布帶，加葛?履[36]。金仁山易之為玄冠加帛[37]，?帶方履。今可仿其意而變通之，玄冠?帶可也，三月不宴不聽樂，三年心喪。

注釋：

[1]制服：喪服。[2]檀弓：《禮》的篇名。心喪：在心里悼念?！短垂分幸?guī)定老師死后，弟子“心喪三年”。[3]夫子：老師的尊稱?！短垂份d，孔子死，門人不知是否該穿喪服，弟子子貢說：“過去顏淵死，夫子就像悼念兒子，但不穿喪服。如今夫子死，我們要像悼念父親，只是不穿喪服?！盵4]?（dié）：喪期時結(jié)在頭上或腰間的麻帶?！短垂罚骸翱鬃又畣?，二三子皆?以出。群居則?，出則否?！盵5]夏侯勝：字長公，是今文尚書學(xué)“大夏侯學(xué)”的創(chuàng)始者，曾為漢昭帝皇后講授《尚書》。他死后，昭帝后素服，以報師傅之恩。[6]竇太后：應(yīng)為上官太后，即昭帝后。[7]制杖：喪杖，喪棒。服喪制禮中，有的規(guī)定居喪時手持喪棒，有的規(guī)定不持喪棒。為庶母、諸父喪，則制杖。[8]延篤：字叔堅，東漢人。因師喪而棄官，同時有五個侯府聘征他，皆不就。[9]孔昱：字元世，東漢靈帝時補洛陽令，以師喪棄官。[10]李膺：字元禮，東漢時人，以同郡荀淑為師。荀淑死，李膺時為尚書，上表請服師喪。[11]宣度：東漢時人，為老師張文明制杖。[12]劉焉：字君郎，東漢時人，以師喪辭官。[13]王郎：字景興，三國時魏人，其師楊賜死，棄官服喪，不應(yīng)征辟。[14]應(yīng)劭：字仲遠(yuǎn)，東漢時人。著《風(fēng)俗通義》三十卷，中有《愆禮篇》，大意指責(zé)當(dāng)時人為師制杖，其師皆屬權(quán)勢聲望之人，結(jié)果有的人親屬死了不服喪，卻為師服喪，由此世風(fēng)不正。[15]摯虞：字仲洽，西晉文學(xué)家。晉朝重新制定禮志，采納了他不為師服喪的建議。[16]廢興：此指尊師與不尊師，猶言反復(fù)、變化。[17]悔吝：悔恨，悔不該。[18]匠成：造就，培養(yǎng)。[19]闕典：缺少制度、法制。闕，通“缺”。[20]幾：近，引申為比較。[21]北面：學(xué)生敬師之禮?！稘h書于定國傳》：“定國乃迎師學(xué)《春秋》，身執(zhí)經(jīng)，北面，備弟子禮?！盵22]這句出自《國語•晉語》：“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盵23]澆季：風(fēng)俗澆薄的朝代末。澆，薄。[24]畔：通“判”。[25]這句指當(dāng)老師的。韓愈《師說》：“師者，所以傳道授業(yè)解惑也?！盵26]菲?。狠p視。[27]王肅：三國時魏經(jīng)學(xué)家。王朗的兒子。[28]鄭稱：三國時魏國人。他與王肅關(guān)于師制服的觀點大致相同，見唐杜佑《通典》。[29]庾蔚之：南朝宋人。著《禮論鈔》?！锻ǖ洹酚涊d了他有關(guān)師制服的論述。[30]五服：喪服以親疏為差等，共分為五種，即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緦（sī）：緦麻，五服中最輕的一種。其服用細(xì)麻布制成，服期三月。[31]朱子：即南宋理學(xué)家朱熹。[32]深衣：古代諸侯、大夫、士家居所穿的一種衣服，上衣和下裳相連。布緣：用布鑲邊。[33]何北山：何基，字子恭，南宋理學(xué)家，人稱北山先生。[34]王魯齋：字會之，何基的學(xué)生。[35]玄：黑色。端：一種服裝，又稱玄端，黑布衣。武（hū）：通“?摹保?諫系慕崠?２?核恐?鎩?36]葛：葛布，俗稱夏布。[37]金仁山：金履祥，字吉父，南宋理學(xué)家，人稱仁山先生，是王魯齋的弟子。

杭世駿（1695—1772），字大宗，號堇浦，浙江仁和（今杭州）人。乾隆時舉博學(xué)鴻詞科，授編修，因主張“朝廷用人，宜泯滿、漢之見”而罷官。晚年主講粵東、揚州書院。學(xué)識淵博，長于史學(xué)及小學(xué)。有《道古堂文集》等。

師制服，即為老師服喪的服飾，這在封建時代是很講究的，屬于禮教的一部分。文章對此作了歷史性的回溯與考證，論點是“師死不可以不制服”，并提出了制服的具體形式。對今天的讀者來說，這可作為一篇增長歷史知識的古代風(fēng)俗考來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