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散文是文學的客廳,進一步,似可以說散文是作家的心靈客廳。既是客廳,自然少不了交談,交談對象可以是親朋好友,亦可以是自我,還可以是思想精神;話題則可大可小,生活點滴、心靈感悟、腳下的大地、頭上的藍天,皆可入題。不經(jīng)意的漫談中,散文的品性、格調(diào),散文家的個性、特點隨之顯現(xiàn)出來。如果說散文的審美價值確有高低之分的話,我認為,優(yōu)秀的散文一定是那些由作家身邊人事觸發(fā)、經(jīng)過情感浸泡、再與心靈世界進行對話的作品,而不是那些沿著事物表層滑行、滯留于感性經(jīng)驗、缺乏思想提升的作品。近讀蘇滄桑散文集《所有的安如磐石》,在為她散文客廳方寸之中透出的萬千氣象感染的同時,也為其細膩熨帖的人事描寫而感動,更為其文中深邃縝密又闊遠大氣的精神對話而震撼。
優(yōu)秀的散文家大都擁有自己的“藝術(shù)客廳”,客廳的“??汀蓖褪巧谒埂㈤L于斯的故鄉(xiāng)。魯迅、周作人之于紹興,郁達夫之于富陽,茅盾之于烏鎮(zhèn),蕭紅之于呼蘭河,沈從文、黃永玉之于湘西,賈平凹之于商州,周濤、劉亮程之于新疆等,無不如此。依托一方山水、一片厚土,他們描摹故鄉(xiāng)的人情風物,書寫內(nèi)心的情感世界,與之展開精神對話,這既是一條平凡的生活之路,也是一條非凡的藝術(shù)之路。散文集《所有的安如磐石》中,也有這樣一個“常客”,一個給予蘇滄桑以無限生命和藝術(shù)潛能的故鄉(xiāng)——浙江玉環(huán)以及環(huán)繞周邊的大海。無論是早前的散文集《銀杏葉的歌唱》、《一個人的天堂》、《風月無邊》,還是現(xiàn)在的《所有的安如磐石》,都離不開故鄉(xiāng)風物的浸潤,以及大海的滋養(yǎng),像《水知道》、《與海成說》、《與霧同行》、《夜渡蓮島心染香》等,都氤氳著大海的氣息。用作者的話說,就是“對于我,大海就像父親一樣,賜我以生命,賜我以柔和的風,風吹在一個孩子的身上的時候,像一個一個延綿不絕的懷抱”,大海還是“一個男人”,“一個與我對泣的孩子”,“我最后的歸宿”。而今,離開家鄉(xiāng)多年、定居杭州的蘇滄桑仍時時感念大海的賜予,向往大海的博大,“我們總在路上奔突前行,焦灼疲憊。我們總在尋找,有什么方式,可以抵達安寧?原來這么簡單,一個雨夜,一條船,一條河,就可以”。
雖然,在一個后工業(yè)化時代,人們的活動范圍空前擴大,故鄉(xiāng)的觀念在開放,但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家園理想純美依舊。散文《敦煌痛》、《沒有月色的麗江》、《晚安,日月潭》、《在世界的中心感受奇妙》中,作者行走在敦煌、麗江、日月潭、澳洲等地,心緒卻始終與故鄉(xiāng)相連,故鄉(xiāng)和她文學創(chuàng)作的關(guān)系,醇厚而綿長,大海就是她人文關(guān)懷的起航點,因此,哪怕視角很小的篇章,都會被她挖掘出大氣象,以及大海般安然沉穩(wěn)的力量。從一條河抵達大海,這就是蘇滄桑散文最大的特點。
誠然,散文的客廳中,不僅要有飄飛的思緒、五彩斑斕的畫面,還要有水到渠成的哲思,與萬物、與自我、與心靈的對話,于此,散文的思想意韻、精神氣度才會升騰起來,引領(lǐng)讀者趨近人生的彼岸。散文集之所以取名“所有的安如磐石”,就寄寓了作者對生命本真狀態(tài)的追求,期望人們能夠“像我們的祖先那樣,依從心靈的聲音休養(yǎng)生息”,抵達生命最初也是最終極的追求目標——安如磐石的幸福感。
在一部散文集中,能夠像大海一樣,包容進如此之多縝密深入的思考、闊遠的眺望,實屬難得,如沒有扎實的生活基礎(chǔ)、嫻熟練達的筆法、對大千世界的關(guān)懷,是很難駕馭和實現(xiàn)的。我想,這也許是莫言等人看好蘇滄桑的散文、稱贊她的散文是“天籟之音”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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