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年富傳》原文及譯文

年富，字大有，懷遠人。本姓嚴(yán)，訛為年。以會試副榜授德平訓(xùn)導(dǎo)。年甫逾冠，嚴(yán)重如老儒。英宗嗣位，上言：“……府軍前衛(wèi)幼軍，本選民間子弟，隨侍青宮。今死亡殘疾，僉補為擾。請于二十五所內(nèi)，以一所補調(diào)，勿更累民?！弊h多施行。

遷陜西左參政，尋命總理糧儲。又會計歲用，以籌軍餉，言：“臣所部歲收二稅百八十九萬石，屯糧七十余萬石。其間水旱流移，蠲①逋負，大率三分減一，而歲用乃至百八十余萬，入少出多。請減冗卒，汰駑馬，杜侵耗之弊?！钡劭善渥?。三邊士馬，供億浩繁，軍民疲遠輸，豪猾因緣為奸利。富量遠近，定征科，出入慎鉤考，宿弊以革，民困大蘇。遷河南右布政使。復(fù)有言富苛虐者，帝命核舉主，將坐之。既知舉富者，少師楊溥也，意乃解。富至河南，歲饑，流民二十余萬，公剽掠。巡撫于謙委富輯之，皆定。景泰二年春，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大同，提督軍務(wù)。時經(jīng)喪敗，法弛，弊尤甚。富一意拊循，奏免秋賦，罷諸州縣稅課局，停太原民轉(zhuǎn)餉大同。

富遇事，果敢有為，權(quán)勢莫能撓，聲震關(guān)中。是時，富威名重天下，而諸豪家愈側(cè)目，相與摭富罪。山西參政林厚力詆富，帝日：“厚恕富、誣富耳，朕方付富邊事?！毕骱窆?。天順元年革巡撫官，富亦罷歸。頃之，石彪以前憾劾富，逮下詔教。帝問李賢，賢稱富能祛弊。帝曰：：“此必彪為富抑，不得逞其私耳?！辟t曰：“誠如圣諭，宜早雪之。”果無驗，乃令致仕。

四年春，戶部缺尚書，李賢舉富。左右巧阻之。帝語賢曰：“戶部非富不可，人多不喜富，此富所以為賢也?！碧卣偃沃?。富酌贏縮，謹(jǐn)出納，躬親會計，吏不能欺。由是部事大理。富廉正強直，始終不渝，與王翱同稱名臣。憲宗立，富請黜左布政孫毓，吏部尚書王翱論富侵官。富力辯曰：“薦賢為國，非有所私也?！币蚱蚝」?。帝慰留之，為黜毓。頃之，病疽卒。

（節(jié)選自《明史》列傳第六十五，有刪改）

[注]①蠲：juān，免除，除去。

譯文：

年富，字大有，是懷遠縣人。本來姓嚴(yán)，錯成“年”。他憑借會試中副榜授官德平縣訓(xùn)導(dǎo)。年齡剛剛超過二十歲，嚴(yán)肅穩(wěn)重得像老年（年長）的儒生一樣。明朝英宗皇帝繼位，年富上書說：“……皇帝親軍中府軍前衛(wèi)的補充兵，本來選自民間百姓人家的子弟，隨時侍奉在太子身邊?，F(xiàn)在（因為）死亡或殘疾，全部補充兵源會成為打擾百姓的一件事。請求從二十五個駐軍衛(wèi)所內(nèi)，用一個衛(wèi)所的兵士補充選調(diào)，不要再牽累老百姓了?！保旮唬┥蠒兴h事情多數(shù)被實施執(zhí)行。

年富升任陜西左參政，不久任命他負責(zé)管理糧食儲備。又恰逢計算每年用糧情況，用來籌劃軍費，年富（上奏章）說：“我所管轄的地區(qū)每年收二次稅共一百八十九萬石，屯積糧食收入七十多萬石。這期間水災(zāi)、旱災(zāi)（人口）流動、轉(zhuǎn)移，免除拖欠、虧欠（的賦稅），大概三份要減去一份，可每年的費用就達到一百八十余萬石，收入少支出多。請求裁減閑散多余的士卒，淘汰劣等馬匹，杜絕侵占耗費資源的弊端?！被实弁饬怂淖嗾邸＿吔谋狂R匹，（錢糧等）按需要而供給的數(shù)量浩大繁多。軍民因遠途運輸而疲乏，強橫狡詐不守法紀(jì)的人因為這個緣故做違法的事情牟取利益。年富計算路途遠近，核定征收賦稅，支出或收入（一律）謹(jǐn)慎地探求考核，過去的弊端得以革除，老百姓的困苦得到大大緩解。（年富）升任河南右布政使。年富到河南，那年鬧饑荒，流離失所的百姓有二十多萬，（不法者）公開搶劫掠奪。河南巡撫于謙委任年富安撫流亡百姓，（河南流亡的百姓）都安定了。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春天，憑借右副都御史身份出任大同巡撫，管理軍政事務(wù)。當(dāng)時經(jīng)歷喪亂戰(zhàn)敗，法律松弛，弊端尤其嚴(yán)重。年富一心一意撫慰體恤民眾，上奏請求免除了秋賦，撤除幾個州縣的稅課局，停止讓太原的民眾從大同轉(zhuǎn)運出糧餉。

年富遇到大事，果斷勇敢有所作為，權(quán)勢不能阻撓（使他屈服），聲名震動關(guān)中。這時，年富的威望名聲遠揚于天下，可是許多有錢有勢的人家更加憎恨（他），互相收集年富的罪名。山西參政林厚竭力詆毀年富，皇帝說：“林厚怨恨年富、誣陷年富啊，我正交付年富邊防事務(wù)?！泵獬趾窆俾殹Ｌ祉樤瓿⒏锍矒峁俾?，年富也被罷官回家。不久，石彪因為從前的怨（仇）恨彈劾年富，年富被逮捕投入皇帝直接掌管的監(jiān)獄?；实壅髟兝钯t，李賢稱贊年富能夠祛除弊（端）政?；实壅f：“這一定是石彪被年富遏制，不能夠滿足他的私欲罷了。”李賢說：“果真如圣上所說，應(yīng)該盡早洗刷年富的罪名。”果然沒有證據(jù)（說明年富有罪），就下令讓年富辭官退休回家。

天順?biāo)哪甑拇禾?，戶部缺少尚書（一職的人選），李賢推舉年富?；实凵磉呉恍┐蟪嘉竦刈柚棺屇旮蝗螒舨可袝；实蹖钯t說：“戶部不能沒有年富，人們大多不喜歡年富，這就是年富被稱為賢能的原因?！碧匾庹倌旮蝗蚊麚?dān)任尚書官職。年富斟酌贏利和虧欠，嚴(yán)格地支出、收入，親身參加計算，一些官吏不能欺瞞他。因此，戶部事情得到了很好的辦理。年富為官清廉正派剛強正直，至始至終不改變，與王翱一同被當(dāng)時的人們稱作是有名的大臣。明憲宗立為皇帝，年富請求罷黜左布政使孫毓，吏部尚書王翱說年富侵奪官職。年富全力爭辯說：“舉薦賢良人才是為了國家，沒有個人的私心。”于是請求辭官告老還鄉(xiāng)?；实蹞嵛坎⑼炝裟旮?，作出了罷黜李毓。不久，年富生疽?。ǘ警彛┧劳?。

（節(jié)選自《明史》列傳第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