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維詩選 荷葉杯(六首)戲效花間體
其一
【原文】
手把金尊酒滿。相勸。情極不能羞。乍調(diào)箏處又回眸。留摩留。留摩留。①
【注釋】
①“手把”六句:她手持著金杯,盛滿了美酒相勸。情到極時(shí)就顧不得害羞了。正調(diào)箏處又回眸相盼:留下麼?留吧!留下麼?留吧!這首寫酒席上相見的情意。
其二
【原文】
矮紙數(shù)行草草。書到。總道苦相思。朱顏今日未應(yīng)非。歸摩歸。歸摩歸。①
【注釋】
①“矮紙”六句:接到了來信,在短紙上草草寫著幾行字,都是說苦苦相思。如今那人的容顏大概還未改變吧。歸去嗎?歸吧!歸去嗎?歸吧!矮紙:短紙,短書。陸游《臨安春雨初霽》詩:“矮紙斜行閑作草。”這首寫接信后的思?xì)w之意。
其三
【原文】
無賴燈花又結(jié)。照別。床作一生拚。明朝此際客舟寒。歡摩歡。歡摩歡。①
【注釋】
①“無賴”六句:最沒道理的是,燈焰上又結(jié)了燈花,卻在照人離別。啊,你還是不要拚出這一生吧,明朝這個(gè)時(shí)候,我已在凄寒的客船上了。今夜里盡歡嗎?盡歡吧!今夜里盡歡嗎?盡歡吧!無賴:無可奈何,不合道理。因燈花結(jié)本象征好事到來,可是卻在照人相別,故云。一生拚(pān):拚棄一生。甘愿以一生為代價(jià)。這里語本牛嶠《菩薩蠻》詞:“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边@首寫別前的歡會。
其四
【原文】
誰道閑愁如海。零碎。①雨過一池漚。時(shí)時(shí)飛絮上簾鉤。愁摩愁。愁摩愁。②
【注釋】
①“誰道”二句:誰說閑愁像海一般寬廣?它只是零零碎碎地不斷襲來。愁如海:秦觀《千秋歲》詞:“春去也,飛紅萬點(diǎn)愁如海?!?br />②“雨過”四句:雨過后,滿池中泛起泡沫,紛飛的柳絮不時(shí)撲上簾鉤。感到憂愁嗎?憂愁?。「械綉n愁嗎?憂愁啊!漚(ōu):浮漚,水中氣泡。喻世事變化無常及生命之短暫。范成大《石湖中秋二十韻感今懷舊而作》詩:“身世一浮漚?!背貪a飛絮,既寫春景,亦喻愁緒之空虛與凌亂,這首寫別后的閑愁。
其五
【原文】
昨夜繡衾孤?lián)怼S膲?。一霎鈿車塵。道旁依約見天人。真摩真。真摩真。①
【注釋】
①“昨夜”六句:昨夜里獨(dú)自簇?fù)碇C被,做了一回幽夢。夢到她的香車霎時(shí)駛來,卷起塵土,我在路邊隱約地看到這位天仙似的佳人。是真的嗎?是真的!是真的嗎?是真的!鈿車:用金寶裝飾的車子。女子所乘坐。杜牧《街西長句》:“繡鞅璁瓏走鈿車。”鈿,讀去聲。天人:仙人。喻女子之美。這首寫夢中路遇的情景。
其六
【原文】
隱隱輕雷何處。將曙。隔牖見疏星。一庭芳樹亂啼鶯。醒摩醒。醒摩醒。①
【注釋】
①“隱隱”六句:那像輕雷似的隱隱車聲今在何處?天色也將亮了。隔著窗戶窺見稀疏的星星,在庭中的芳樹上群鶯亂啼。醒來了嗎?醒來了。醒來了嗎?醒來了。隱隱輕雷:喻車聲。參見《蝶戀花》詞“陌上輕雷聽隱轔”句注。牖(yǒu):窗戶。芳樹:花樹。這首寫夢醒后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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