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手定稿 史達祖、周邦彥詞品
【原文】
周介存謂:“梅溪①詞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雹趧⑷邶S謂:“周旨蕩而史意貪”③,此二語令人解頤④。
【注釋】
①梅溪:即史達祖。
②“梅溪”三句:出自清代詞論家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梅溪甚有心思,而用筆多涉尖巧,非大方家數(shù),所謂一鉤勒即薄者。梅溪詞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矣?!?br />③“周旨蕩”句:出自清代詞論家劉熙載《藝概·詞曲概》:“周美成律最精審,史邦卿句最警煉,然未得為君子之詞者,周旨蕩而史意貪也?!?br />④解頤:開顏而笑。頤,面頰。
【譯文】
周濟說:“史達祖詞中喜歡用‘偷’字,足夠以此判定他的品格。”劉熙載說:“周邦彥詞意旨蕩佚而史達祖詞意旨貪婪?!边@兩句話使人開顏發(fā)笑。
【評析】
以引代論是王國維撰述詞話的又一種方式,而所引錄文字多出自中國古代詩論詞論,則這種方式適可見出其立論的中國古典文論之淵源。只是有時王國維引而不論,有的則在引錄之后稍加辨正,有的則略綴數(shù)字以表認同。本則屬于后者。
周濟和劉熙載是澤被王國維詞論最多的兩位詞學(xué)家,王國維明引、暗用其詞論處甚多。此則分引周濟和劉熙載之論,涉及周邦彥和史達祖兩位詞人,但重心落在史達祖一人身上,周邦彥不過是因為引用成句而無法舍棄罷了?!爸苤际帯敝?,此前王國維在分析歐陽修、秦觀與周邦彥“艷語”的不同時,已經(jīng)斥其無品格,并擬之如娼妓。而對史達祖則多為涉獵而及而已。
周濟從史達祖詞中頻繁使用“偷”字來形容其品格如“偷”,也屬別有會心者。史達祖用“偷”字之例如“千里催偷春暮”、“渾欲便偷去”、“籬落翠深偷見”、“春翠偷聚”、“猶將淚點偷藏”、“偷黏草甲”、“偷理綃裙”等等。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用法各有不同,以描寫動作為主,如“偷去”、“偷見”、“偷聚”、“偷藏”、“偷黏”、“偷理”等。這種以“偷”的心理來描寫動作,其實是表達了史達祖在宋末艱難時世的一種特殊心理,故其動作有這樣的謹慎和膽怯特征。據(jù)實說,這些“偷”字的使用是不乏其精妙之處的。但周濟認為這個“偷”字可以定其品格,并非對其“偷”字使用的非議,而是因為史達祖的詞意往往暗襲他人,故姑且用史達祖好用的這個“偷”字來形容這種創(chuàng)意的匱乏。因為匱乏,所以“偷”意現(xiàn)象便不一而見了。所以史達祖與周濟兩人是在不同的概念上使用這個“偷”字的。但周濟的這一說法畢竟比較模糊了,所以劉熙載以“史意貪”來點化周濟使用的這個“偷”字,就更準確更鮮明了。而王國維的“解頤”,則表明了他對周濟、劉熙載二人之說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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