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晉卿 義寧坊狂人 張儼 奚樂山 王居士 俞叟 衡岳道人 李業(yè) 石旻

管涔山隱者 宋師儒 會昌狂士 唐慶 盧鈞

苗晉卿

苗晉卿困于名場。一年似得，復(fù)落第。春景暄妍，策蹇衛(wèi)出都門，貰酒一壺，籍草而坐，酣醉而寐。久之既覺，有老父坐其傍。因揖敘，以余杯飲老父。愧謝曰：“郎君縈悒耶?”寧要知前事耶?”晉卿曰：“某應(yīng)舉已久，有一第分乎?”曰：“大有事。但更問?！泵缭唬骸澳忱в诟F，然愛一郡，寧可及乎?”曰：“更向上。”。廉察乎?”曰：“更向上?！泵绻司?，猛問曰：“將相乎?”曰：“更向上?！泵绻?，全不信，因肆言曰：“將相更向上，作天子乎?”老父曰：“天子真者即不得，假者即得?！泵缍家詾楣终Q，揖之而去。后果為將相。德宗升遐，攝冢宰三日。(出《幽閑鼓吹》)

義寧坊狂人

元和初，上都義寧坊有婦人風(fēng)狂，俗呼為五娘。常止宿于永穆墻下。時中使茹大夫使于金陵。金陵有狂者，眾名之信夫?；蚋杌蚩蓿炍磥硎隆Ｊ⑹顡硇?，未嘗沾汗;冱寒袒露，體無斁圻。中使將返，信夫忽扣馬曰：“我有妹五娘在城，今有少信，必為我達(dá)也?！敝惺顾刂洚?，欣然許之。乃探懷中一袱，納中使靴中。仍曰：“謂語五娘，無事速歸也?！敝惺怪灵L樂坡，五娘已至。攔馬笑曰：“我兄有信，大夫可見還?！敝惺峰崛⌒攀谥?。五娘因發(fā)袱，有衣三事，乃衣之而舞，大笑而歸，復(fù)至墻下。一夕而死，其坊率錢葬之。經(jīng)年，有人自江南來，言信夫與五娘同日死矣。(出《酉陽雜俎》)

張儼

元和末，鹽城腳力張儼遞牒入京，至宋州，遇一人，因求為伴。其人朝宿鄭州，因謂張曰：“君受我料理，可倍行數(shù)百?！蹦司蚨】?，深五六寸，令張背立，垂踵坑口。針其兩足，張初不知痛，又自膝下至骭，再三捋之，黑血滿坑中。張大覺舉足輕捷，才午至汴。復(fù)要于陜州宿，張辭力不能。又曰：“君可暫卸膝蓋骨，且無所苦，當(dāng)行八百?！睆垜洲o之。其人辦不強，乃曰：“我有事，須暮及陜?！彼烊?。行如飛，頃刻不見。(出《酉陽雜俎》)

奚樂山

上都通化門長店，多是車工之所居也。廣備其財，募人集車，輪轅輻轂，皆有定價。每治片輞，通鑿三竅，懸錢百文。雖敏手健力器用利銳者，日止一二而已。有奚樂山也，攜持斧鑿，詣門自售。視操度繩墨頗精，徐謂主人：“幸分別輞材，某當(dāng)并力?！敝魅擞犉湄澒Γχ敢皇以唬骸按擞辛倨?，可(可原作甘，據(jù)明抄本改)任意施為?！睒飞皆唬骸盎蛴ㄏ?，請具燈燭?！敝魅酥^其連夜，當(dāng)倍常功，固不能多辦矣，所請皆依。樂山乃閉戶屏人，丁丁不輟，及曉，啟主人曰：“并已畢矣，愿受六十緡而去也。”主人洎鄰里大奇之。則視所為精妙，錙銖無失，眾共驚駭。即付其錢，樂山謝辭而去。主人密候所之。其時嚴(yán)雪累日，都下薪米翔貴。樂山遂以所得。遍散于寒乞貧窶不能自振之徒，俄頃而盡。遂南出都城，不復(fù)得而見矣。(出《集異記》)

王居士

有常樂王居士者，耄年鶴發(fā)，精彩不衰。常持珠誦佛，施藥里巷。家屬十余口，豐儉適中。一日游終南山之靈應(yīng)臺，臺有觀音殿基。詢其僧。則曰：“梁棟欒櫨，悉已具矣，屬山路險峻，輦負(fù)上下，大役工徒，非三百緡不可集事?！本邮吭S諾，期旬曰赍鏹而至。入京，乃托于人曰：“有富室危病，醫(yī)藥不救者，某能活之。得三百千，則成南山佛屋矣?！惫醒訅鄯诲鹘疸y珠玉者，女歲十五，遘病甚危，眾醫(yī)拱手不能措，愿以其價療之。居士則設(shè)盟于箋，期之必效。且曰：“滯工役已久，今留神丹，不足多慮，某先馳此鏹付所主僧。冀獲雙濟?！卞鹘鹫咭喾钺尳?，因許之。留丹于小壺中，赍緡而往。涉旬無耗，女則物化。其家始營哀具，居士杖策而回。乃詬罵。因拘將送于邑。居士(居士原作且，據(jù)明抄本改)曰：“某茍大妄，安敢復(fù)來?請入戶視之?！眲t僵絕久矣。乃命密一室，焚槐柳之潤者，涌煙于其間，人不可邇。中平一榻，藉尸其上，褫藥數(shù)粒，雜置于頂鼻中。又以銅器貯溫水，置于心上，則謹(jǐn)戶屏眾伺之。及曉煙盡，薰黔其室，居士染指于水曰：“尚可救?！必矫∪?，碎丹數(shù)粒，滴于唇吻，俄頃流入口中。喜曰：“無憂矣?！眲t以纖纊蒙其鼻，復(fù)以溫水置于心。及夜，又執(zhí)燭以俟，銅壺下漏數(shù)刻，鼻纊微噓。又?jǐn)?shù)刻，心水微滟。則以前藥復(fù)滴于鼻，須臾忽嚏，黎明胎息續(xù)矣。一家驚異。愧謝王生。生乃更留藥而去，或許再來，竟不復(fù)至。后移家他適。不知所從。女適人，育數(shù)子而卒。(出《闕史》)

俞叟

江陵尹王潛有吏才，所在致理，但薄于義。在江陵日，有京兆呂氏子，以饑寒遠(yuǎn)謁潛，潛不為禮。月余在逆旅，未果還。有市門監(jiān)俞叟者，見呂生往來有不足色，召而問之。呂曰：“我居渭北。貧苦未達(dá)，無以奉親。府帥王公，中表丈也。以親舊自遠(yuǎn)而來，雖入謁，未嘗一問，亦命之所致耶?！臂旁唬骸拔乙嗬д撸瑹o以周吾子之急，今夕可泊我宇下，展宿食之敬。呂諾之。既延入，摧簾破牖，致席于地，坐語且久，所食陶器脫粟而已。叟曰：“吾嘗學(xué)道于四明山，偶晦于此。適聞王公忘舊，甚訝之。因覆一缶于地。俄頃，乃舉以視之，有一紫衣人，長五寸許。叟指之謂呂曰：“此王公也。呂熟視，酷類焉。叟因戒曰：“呂生爾之中表侄也，以旨甘無朝夕之給，自輦下千里而至。爾宜厚其館谷，當(dāng)金帛為贈，何恃貴忘故之如是耶?”紫衣者卑揖，若受教之狀，遂不復(fù)見。及旦，叟促呂歸其逆旅。潛召呂館之，宴語累日。將戒途，助以仆馬橐裝甚厚。(出《補錄記傳》)

衡岳道人

衡岳西原，近朱陵洞，其山險絕，多大木猛獸。人到者率迷路，或遇巨蛇不得進(jìn)。長慶中，有頭陀悟空，常裹糧持錫，夜入山林，越尸侵虎，初無所懼。至朱陵原，游覽累日，捫蘿垂踵，無幽不跡。因是趼拆，憩于巖下，長吁曰：“饑渴如此，不遇主人?！焙鲆娗皫r有道士坐繩床，僧詣之，不動。遂責(zé)其無賓主意，復(fù)告以饑?yán)?。道士欻起。指石地曰：“此有米及钁?！眲笔顢?shù)寸，令僧探之，得陳米斗余，即置于釜。承瀑水，敲火煮飯，觀僧食一口未盡。辭以未熟，道士笑曰：“君餐止此，可謂薄食，我當(dāng)畢之?！彼斐杂诧?。又曰：“我為客設(shè)戲。”乃處木裊枝，投蓋危石，猿懸鳥跂，真捷閃目，有頃，又旋繞繩床，蓬轉(zhuǎn)甚急，但睹衣色成規(guī)，倏忽失所。僧尋路歸寺，數(shù)月不復(fù)饑渴。(出《酉陽雜俎》)

李業(yè)

李業(yè)舉進(jìn)士，因下第，過陜虢山路，值暴雷雨，投村舍避之。鄰里甚遠(yuǎn)，村家只有一小童看舍，業(yè)牽驢拴于檐下。左軍李生與行官楊鎮(zhèn)亦投舍中，李有一馬。相與入止舍內(nèi)。及稍霽，已暮矣。小童曰：“阿翁即欲歸，不喜見賓客，可去矣。”業(yè)謂曰：“此去人家極遠(yuǎn)，日勢已晚，固不可前去也。”臾老翁歸，見客欣然。異禮延接。留止宿。既曉懇留。欲備饌。業(yè)愧謝再三。因言曰：“孫子云阿翁不愛賓客，某又疑夜前去不得，甚憂怪及。不意過禮周旋，何以當(dāng)此?”翁曰：“某家貧，無以佇賓，慚于接客，非不好客也。然三人皆節(jié)度使，何敢不祗奉耶?”業(yè)曰：“三人之中，一人行官耳，言之過矣。”翁曰：“行官領(lǐng)節(jié)鉞在兵馬使之前，秀才節(jié)制在兵馬使之后。然秀才五節(jié)鉞，勉自愛也?！奔葦?shù)年不第，業(yè)從戎幕矣。明年，楊鎮(zhèn)為仇士良開府擢用，累職至軍使，除涇州節(jié)度使。李與鎮(zhèn)同時為軍使，領(lǐng)邠州節(jié)度。業(yè)以黨頊功除振武邠涇，凡五鎮(zhèn)旌鉞。一如老翁之言。(出《錄異記》)

石旻

會昌中，有石旻者，蘊至術(shù)。嘗游宛陵，宿雷氏林亭。時雷之家僮網(wǎng)獲一巨魚，以雷宴客醉臥，未及啟之。值天方蒸暑，及明日，其魚已敗，將棄去。旻曰：“吾有藥，可令活，何棄之有?”雷則請焉。旻遂以藥一粒，投魚口中。俄而鱗尾皆動。鮮潤如故。雷大奇之，因拜請延年之餌。旻曰：“吾之藥。至清至潔。爾曹嗜欲無節(jié)，臟腑之內(nèi)，諸穢委集。若遽食之，若水火相攻，安能全其人乎?但神仙可學(xué)，人自多累。如籠禽檻猿，徒有騫翔騰躍之志，安可致焉!”(出《補錄記傳》)

管涔山隱者

李德裕嘗云：三遇異人，非卜祝之流，皆遁世者也。初掌記北門，有管涔山隱者，謂德裕曰：“君明年當(dāng)在人君左右為文翰之職，然須值少主，德裕聞之愕眙，灑然變色。隱者似悔失言，避席求去。德裕問曰：“何為而事少主?”。對曰：“君與少主已有累世因緣，是以言之。”德裕其年秋登朝。至明年正月，穆宗篡緒，召入禁苑。及為(原無為字，據(jù)明抄本補)中丞。有閩中隱者叩門請見。德裕下榻與語曰：“時事非久，公不早去，冬必作相，禍將至矣。若亟請居外，代公者受患。公后十年，終當(dāng)作相，自西而入?！笔乔锍鲦?zhèn)吳門，經(jīng)歲入覲，尋又杖鉞南燕。秋暮，有邑子于生引鄴郡道士而至，才升賓階，未及命席，謂德裕曰：“公當(dāng)授西南節(jié)制，孟冬望舒前，符節(jié)至矣?！比呓耘c言協(xié)，不差歲月。自憲闈竟十年居相，由西蜀而入。代德裕執(zhí)憲者，俄亦竄逐。唯再調(diào)南服，未嘗有前知之士，為德裕言之。豈禍患不可前告，神道所秘，莫得預(yù)聞乎?(出《窮愁志》)

宋師儒

宋師儒者，累為鹽鐵小職，預(yù)知吉兇之事。淮南王太尉璠甚重之。時淮南有僧常監(jiān)者，言事亦有中。常監(jiān)在從事院話道，師儒續(xù)入，常監(jiān)甚輕之，微不為禮。師儒不樂曰：“和尚有重厄，厄在歲盡。常監(jiān)瞋目曰：“有何事?”莫相恐嚇，某還自辨東西，師儒曰：“和尚厄且至，但記取去歲數(shù)日莫出城，莫騎駿馬子?！背１O(jiān)勃然而去。后數(shù)月，從事鄭侍御新買一駿馬，甚豪駿，將迎常監(jiān)。常監(jiān)曰：“此非宋師儒之言駿馬子，且要騎來。”未行數(shù)里，下橋，會有負(fù)巨竹束者，擲之于地，正當(dāng)馬前，驚走入隘巷中。常監(jiān)身曳于地，足懸于鐙，行數(shù)里，人方救得。腦破，血流被體，食頃不知人事，床舁歸寺。太尉及從事召宋君曰：“此可免乎?”曰：“彼院竹林中，有物未去，須慎空隙之所。”常監(jiān)飲藥酒，服地黃太多，因腹疾，夜起如廁。弟子不知，被一黑物推之，陷于廁中。叫呼良久，弟子方來。自頸已下，悉被沾污，時正寒，淋洗凍凜，又少頃不知人事。王太尉與從事速召宋君，大是奇事?！敖駨?fù)得免否?”曰：“須得鄰近有僧暴卒者，方可?！蓖豕珜Ａ钊怂胖?。其西屋老僧疾困而斃。王公曰：“此免矣。曰。須得強壯無疾者，此不得免?！睌?shù)日，有少僧剃頭，傷刀中風(fēng)，一疾而卒。宋君曰：“此則無事也?！蓖豕娲院穸Y，常監(jiān)因與宋君親善。(出《逸史》)

會昌狂士

會昌開成中，含元殿換一柱，敕右軍采造，選其材合尺度者。軍司下周至山場，彌年未構(gòu)，懸重賞。有工人貪賞，窮幽捫險，人跡不到，猛獸成群。遇一巨材，徑將袤丈，其長百余尺，正中其選。伐之倒，以俟三伏潦水澗流，方及谷口，千百夫運曳，始及砥平之處。兩軍相賀奏聞矣。凈材以俟有司選日之際，欻有一狂士，狀若術(shù)人，繞材太息惋咨，唧唧聲甚厲。守衛(wèi)者叱責(zé)，欲縻之。其人略無所懼。俄頃，主者執(zhí)之，聞于君(明抄本君作軍)主，中外異之。聽其所說：“須當(dāng)中鋸解，至二尺見驗矣。解一尺八寸，但訝霏色紅殷，至二寸血流矣。急命千百人推曳渭流聽下。其人云：“深山大澤。實生龍蛇。此材中是巨蟒，更十年，當(dāng)出樹杪而去。未聞長養(yǎng)于中，若為殿柱，十年后，必載此殿而之他國。吁可畏也?！毖杂櫍怂?。(出《芝田錄》)

唐慶

壽州唐慶中丞棲泊京都，偶雇得月作人，頗極專謹(jǐn)，常不言錢。冬首暴處雪中。親從外至，見臥雪中，呼起，雪厚數(shù)寸，都無寒色，與唐君話。深異之。唐后為摧鹽使，過河中，乃別歸。唐曰：“汝極勤勞，吾方請厚俸，得以報爾。”又懇請，唐固留不許。行至蒲津，酒醉，與人相毆，節(jié)帥令嚴(yán)，決脊二十。唐君救免不得，無緒便發(fā)，厚恤酒肉。才出城乃至，唐曰：“汝爭得來?”曰：“來別中丞?！碧屏钐槐骋曋?。并無傷處，驚甚。因語雪臥之事。遂下馬與語曰：“某所不欲經(jīng)河中過者，為有此報。今已償了，別中丞去。與錢絹皆不受，置于地，再拜而逝。(出《逸史》)

盧鈞

盧相國鈞初及第，頗窘于牽(明抄本牽作曰)費。俄有一仆，愿為月傭，服飾鮮潔，謹(jǐn)干不與常等。睹鈞之乏，往往有所資。時俯及關(guān)(關(guān)原作開，據(jù)唐摭言改)宴，鈞未辦醵卒，撓形于色。于是仆輒請罪，鈞具以實告。對曰：“極細(xì)事耳。幾郎可以處分，最先合勾當(dāng)何事?”鈞初疑其妄，既而將覘之，紿而命之曰：“爾若有技，吾當(dāng)主宴。第一要一大第，為備宴之地。次即徐圖?！逼淦臀ㄈ欢?，頃刻乃回。白鈞曰：“已稅得宅矣，請幾郎檢校。翌日，鈞強為觀之，既而朱門甲第，擬于宮禁。鈞不覺忻然。又曰：“會宴處即大如法，此尤不易張陳?！睂υ唬骸暗谡堖x日啟聞，待郎(明抄本待郎作若其，唐摭言待作侍)張陳，某請專掌。”鈞始慮其為非，反覆詰問，但微笑不對?；蛞馄浞浅Ｈ?，亦不固于猜疑。暨宴除之日，鈞止于是，俄睹幕帟茵毯，華煥無比，此外松竹花卉皆稱是。鈞之醵率畢至，由是公卿間靡不洿詫。詰朝，其仆請假給還諸色假借什物，因之一去不返。始去旬日，鈞異其事，馳往舊游訪之。則向之花竹，一無所有，但頹垣壞棟而已。議者以鈞之仁感通神明，故為曲贊一春之盛，而成終身之美也。(出《摭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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