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渡 釋寶志

杯渡

杯渡者，不知姓名，常乘木杯渡水，因而為號。初在冀州，不修細行，神力卓越，世莫測其由。嘗于北方，寄宿一家，家有一金像，渡竊而將去。家主覺而追之，見渡徐行，走馬逐之不及。至于孟津河，浮木杯于水，憑之渡河，不假風掉，輕疾如飛，俄而渡岸，達于京師。見時可年四十許，帶索襤褸，殆不蔽身。言語出沒，喜怒不均?；蚱时蹆龆丛?，或著履上山，或徒行于市。唯荷一蘆圌子，更無余物。嘗往延賢寺法意道人處，意以別房待之。后欲往瓜步，至(至原作江，據(jù)明抄本改)于江側(cè)，就航人告渡，不肯載之。復(fù)累足杯中，顧眄言詠，杯自然流，直渡北岸。向廣陵，遇村舍、李家八關(guān)齋，先不相識。乃直入齋堂而坐，置圌于中庭。眾以其形陋，無恭敬之心。李見蘆圌當?shù)溃浦脡?。?shù)人舉不能動。渡食竟，提之而去，笑曰：“四天王李家?！庇跁r有一豎子，窺其圌中，有四小兒，并長數(shù)寸，面目端正，衣裳鮮潔。于是追覓，不知所在。后三日，乃見在西界蒙龍樹下坐，李禮拜請還家，日日供養(yǎng)。渡不甚持齋，飲酒噉肉，至于辛膾，與俗不殊。百姓奉上，或受不受。沛國劉興伯為袞州刺史，遣使要之。

負圌而來。興伯使人舉視，十余人不勝，伯自看，唯見一敗衲及一木杯。后李家復(fù)得二十余日，清旦忽云：“欲得一袈裟，中時令辦?！崩罴唇?jīng)營，至中未成。渡云暫出，至暝不返。合境聞有異香，疑之為怪。處處覓渡，乃見在北巖下，敷敗袈裟于地，臥之而死。頭前腳后，背生蓮華，極鮮香，一夕而萎。邑共殯葬之。后日有人從北來云“見渡負蘆圌，行向彭城?！蹦斯查_棺，唯見敗衣。既至彭城，遇有白衣黃欣，深信佛法，見渡禮拜，請還家。至貧，但有麥飯而已，渡食之怡然。止得半年，忽語欣云：“可覓蘆圌三十六枚，吾須用之?！贝鹪疲骸按碎g止可有十枚，貧無以買，恐不盡辦?！倍稍唬骸叭甑珯z覓，宅中應(yīng)有?！毙兰锤F檢。果得三十六枚，列之庭中。雖有其數(shù)，亦多破敗。命欣次第孰視，皆已新完。渡密封之，因語欣令開，乃見錢帛皆滿，可堪百許萬。識者謂杯渡分身他土，所得親施，回以施欣。欣受之，皆為功德。經(jīng)一年許，渡辭出，欣為辦糧食。明晨，見糧食皆存，不知渡所在。經(jīng)一月許，復(fù)至京師。時潮溝有朱文殊者，少奉佛法。渡多來其家，文殊謂渡云：“弟子脫舍身沒后，愿見救濟，脫在好處，愿為法侶?！倍刹淮?。文殊喜，佛法默默，已為許矣。后東游入?yún)强?，路見釣魚師，因就乞魚。魚師施一餧者。渡手弄反覆，還投水，游活而去。又見網(wǎng)(網(wǎng)原作往，據(jù)明抄本改)師，更從乞魚。網(wǎng)師瞋罵不與，渡乃拾取兩石子擲水中。俄而有兩水牛斗其網(wǎng)中，網(wǎng)碎敗，不復(fù)見牛，渡亦已隱。行至松江，乃仰蓋于水中，乘而渡岸。經(jīng)涉會稽剡縣，登天臺山。數(shù)月而返京師。少時，游止無定，請召或往不往。時南州有陳家，頗有衣食，渡往其家，甚見迎奉。聞都下復(fù)有一杯渡，陳父子五人，咸不信，故下都(都原作鄉(xiāng)，據(jù)明抄本改)看之，果于其家杯渡形相一種。陳設(shè)一合蜜姜，及刀子陸香(高僧傳子下有薰字，香下有手中二字)等，伺渡。渡即食蜜姜都盡，余物宛在膝前。其父子五人，恐是其家杯渡，即留二弟停都守視，余三人還家。見杯渡如舊，膝前亦有香刀子等，但不噉蜜姜為異爾。乃語陳云：“刀子鈍，可為磨之。”二弟還都，云：“杯渡已移靈鷲寺?！逼浼液銮簏S紙兩幅，作書不成字，合同其背。陳問上人作何券書，渡不答，竟莫測其然。時吳部民朱靈期使高麗還，值風，舶飄經(jīng)九日，至一洲邊。洲上有山，山甚高大，入山采薪，見有人于路，靈期乃將數(shù)人隨路告乞。行千余里，聞磬聲香煙，于是共稱佛禮拜。須臾，見一寺甚光麗，多是七寶莊嚴，又見十余石人，乃共禮拜。還反行少許，聞唱道聲，還往更看，猶是石人。

靈期等相謂：“此是圣僧，吾等罪人，不能得見?！币蚬步哒\懺悔。更往，乃見真人，為期等設(shè)食，食味是菜，而香美不同。眾食竟，共叩頭禮拜，乞速還至鄉(xiāng)。有一僧云：“此間去都乃二十余萬里，但令至心，不憂不速也?！币騿柶谠疲骸白R杯渡道人不?！贝鹧陨踝R。因指北壁，有一壺，掛錫杖及缽，云：“此是杯渡住處，今因君以缽與之?！辈⒆鲿校瑒e有一青竹杖，謂期言：“但擲此杖置舫前水中，閉目靜坐，不假勞力，必令速至?！庇谑寝o別，令一沙彌送至門上，語曰：“此道去，行七里至船，不須從先路去也?！比缪晕鬓D(zhuǎn)，行七里許，至船。即具如所示，唯聞舫從山頂樹木上過，都不見水，經(jīng)三日，至石頭淮而住，亦不復(fù)見竹杖所在。舫入淮，至朱雀，乃見杯渡騎大航蘭，以捶捶之曰：“馬何不行?”觀者甚多。靈期等在舫，遙禮之。渡乃自下舫，取書并缽，開書視之，字無人識者。渡大笑曰：“使我還耶?！比±彅S云中，還接之曰：“我不見此缽，四千年矣。”渡多在延賢寺法意處，時世以此缽異物，竟往觀之。一說云：靈期舫漂至一窮山，遇見一僧來，云是渡弟子，昔持師缽而死冶城寺，今因君以缽還師，但令一人擎缽舫前，自安隱至也。期如所教，果獲全濟。至南州杯渡，期當騎蘭之日。爾日早出，至晚不還，陳氏明但見門扇上有青書六字云：“福經(jīng)門，靈人降。”字勁可識，其家杯渡遂絕跡矣。都下杯渡往來山邑，多行神咒。時庾常婢偷物而叛，四追不擒，乃問渡，云：“已死，在城江邊空冢中?！蓖垂缢浴？讓幾訒r以黃門侍郎在家患痢，遣信請渡，咒竟云：“難差，見有四鬼，皆被傷截?！睂幾悠唬骸拔魧O恩作亂，家為軍人所破，二親及叔，皆被痛酷?！睂幾庸?。又有齊諧妻胡母氏病，眾治不愈，被請僧設(shè)齋。坐有僧，勸迎杯渡。渡既至，一咒，病者即愈。齊諧伏事為師，因為作傳，記其從來神異，不可備紀。元嘉三年九月，辭諧入東，留一萬錢物寄諧，請為營齋，于是別去。行至赤山湖，患痢而死。諧即為營齋，并接尸還，葬建康覆舟山。至四年，有吳(吳原作五，據(jù)明抄本改)興邵信者，甚奉法，遇傷寒病，無人敢看，乃悲注念觀音。忽見一僧來，云是杯渡弟子，語云：“莫憂，家?guī)煂硐嗫??！贝鹪疲骸岸删靡阉溃稳莸脕?”道人云：“來復(fù)何難?！北阋聨ь^出一合許散，與服之，病即差。又有杜僧哀者，住在南岡下，昔經(jīng)伏事杯渡。幾病甚篤，乃思念，恨不得渡與念神咒。明日，忽見渡來，言語如常，即為咒，病者便愈。至五年三月，渡復(fù)來齊諧家。呂道惠、聞人(人原作而，據(jù)高僧傳改)怛之、杜天期、水丘熙等并見，皆大驚，即起禮拜。渡語眾人，言年當大兇，可勤修福業(yè)。法意道人甚有德，可往就之。修立故寺，以禳災(zāi)禍也。須臾，門上有一僧喚，渡便辭去，云：“貧道當向交廣之間，不復(fù)來也?！饼R諧等拜送殷勤，于是絕跡。頃世亦言時有見者。(出《高僧傳》)

釋寶志

釋寶志本姓朱，金城人。少出家，止江東道林寺，修習禪業(yè)。至宋大始初，忽如僻異，居止無定，飲食無時，發(fā)長數(shù)寸，常跣行街巷。執(zhí)一錫杖，杖頭掛剪刀及鏡，或掛一兩匹帛。齊建元中，稍見異跡，數(shù)日不食。亦無饑容;與人言，始苦難曉，后皆效驗;時或賦詩，言如讖記。江東士庶皆共事之。齊武帝謂其惑眾，收駐建康。既旦，人見其入市，還檢獄中，志猶在焉。志語獄吏：“門外有兩輿食來，金缽盛飯，汝可取之。”既而齊文惠太子、竟陵王子良并送食餉志，果如其言。建康令呂文顯以事聞，武帝即迎入宮，居之后堂，一時屏除內(nèi)宴，志亦隨眾出。既而景陽山上，猶有一志，與七僧具。帝怒，遣推檢其所。關(guān)(明抄本關(guān)作閣)吏啟云：志久出在(在原作有，據(jù)高僧傳改)省，方以墨涂其身?！睍r僧正法獻欲以一衣遺志，遣使于龍光罽賓二寺求之，并云昨宿且去。又至其常所造侯伯家尋之，伯云：“志昨在此行道，旦眠未覺?！笔惯€以告，獻方知其分身三處宿焉。志常盛冬袒(冬袒原作束祖，據(jù)高僧傳改)行。沙門寶亮欲以衲衣遺之，未及發(fā)言，志忽來引衲而去。后假齊武帝神力，使見高帝于地下，常受錐刀之苦，帝自是永廢錐刀。武帝又常于華林園召志，志忽著三重布帽以見。俄而武帝崩，文惠太子及豫章王相繼而薨。永明中，常住東宮后堂。一旦平明，從門出入，忽云：“門上血污衣。”褰衣走過。及郁林見害，車載出此，帝頸血流于門限。齊衛(wèi)尉胡諧疾，請志，志註疏云明日，竟不往。是日諧亡，載尸還宅。志曰：“明日尸出也。”齊太尉司馬殷齊之隨陳顯達鎮(zhèn)江州，辭志，志畫紙作樹，樹上有鳥，語云：“急時可登此?！焙箫@達逆節(jié)，留齊之鎮(zhèn)州。及敗，齊之叛入廬山，追騎將及。齊之見林中有一樹，樹上有鳥，如志所畫，悟而登之，鳥竟不飛。追者見鳥，謂無人而反。卒以見免。齊屯騎桑偃將欲謀反，往詣(原無詣字，據(jù)明抄本補)志。遙見而走，大呼云：“圍臺城，欲反逆，斫頭破腹。”后有旬事發(fā)，偃叛往朱方，為人所得，果斫頭破腹。梁鄱陽忠烈王，嘗屈志至第，忽令覓荊子甚急，既得，安于門上，莫測所以。少時王出為荊州刺史。其預(yù)鑒之明，此類非一。志多往來興皇、凈名兩寺。及梁武即位，下詔曰：“志公跡均塵垢，神游冥漠，水火不能焦濡，蛇虎不能侵懼。

語其佛理，則聲聞無上;談其隱淪，則道行高著。豈得以俗士凡情，空相拘制，何其鄙陋，一至于此。自今行來，隨意出入，勿得復(fù)禁?！敝咀允嵌喑鋈虢?，長于臺城。對梁武帝吃鲙，昭明諸王子皆侍側(cè)，食訖，武帝曰：“朕不知味二十余年矣。師何謂爾?”志公乃吐出小魚，依依鱗尾，武帝深異之。如今秣陵尚有膾殘魚也。天監(jiān)五年冬旱，雩祭備至，而未降雨。忽上啟云：“志病不差，就官乞活，若不啟白官，應(yīng)得鞭杖。愿于華光殿講勝鬢經(jīng)請雨?！绷何浼词股抽T法云講勝鬘竟，夜更大雨。志又云：“須一盆水，加刀其上?！倍矶煊甏蠼担呦陆宰?。梁武嘗問志云：“弟子煩惑未除，何以治之?”答云：“十二。”識(識原作讖，據(jù)明抄本改)者以為十二因緣，治惑藥也。又問十二之(文原作之，據(jù)明抄本改)旨?答云：“在書字時節(jié)刻漏中。”識者以為書之在十二時中。又問弟子何時得靜心修習?答云：“安樂(樂原作藥，據(jù)明抄本改)禁?！弊R者以為禁者止也，至安樂(樂原作藥，據(jù)明抄本改)，時乃止(原無止字，據(jù)高僧傳補)耳。后法云于華林講法華經(jīng)，至假使黑風，(假使黑風原作假使風墨，據(jù)法華經(jīng)改)志忽問之有無。答云：“世諦(諦原作帝，據(jù)明抄本改)故有，第一義則無也。”志往復(fù)三四番，便笑云：“若體是假有，此亦不可解，難可解?！逼滢o旨隱沒，類皆如此，有陳征虜者，舉家事志甚篤。志嘗為其見真形，光相如菩薩像焉。志知名顯奇，四十余載，士女供事者，不可勝數(shù)。然好用小便濯發(fā)，俗僧暗有譏笑者。志亦知眾僧多不斷酒肉。譏之者飲酒食豬肚，志勃然謂曰：“汝笑我以溺洗頭，汝何為食盛糞袋?”譏者懼而慚服。晉安王蕭綱初生日，梁武遣使問志，志合掌云：“皇子誕育幸甚，然冤家亦生。”于后推尋歷數(shù)。與侯景同年月日而生也。

會稽臨海寺有大德，常聞?chuàng)P州都下有志公，語言顛狂，放縱自在。僧云：“必是狐貍之魅也。愿向都下，覓獵犬以逐之?！庇谑禽p船入海，趨浦口。欲西上，忽大風所飄，意謂東南，六七日始到一島中。望見金裝浮圖，干云秀出，遂尋徑而往。至一寺，院宇精麗，花卉芳菲，有五六僧，皆可年三十，美容色，并著員緋袈裟，倚仗于門樹下言語。僧云：“欲向都下，為風飄蕩，不知上人此處何州國?今四望環(huán)海，恐本鄉(xiāng)不可復(fù)見?！贝鹪唬骸氨赜驌P州，即時便到。今附書到鐘山寺西行南頭第二房，覓黃頭付之?！鄙蜷]目坐船，風聲定開眼，如言奄至西岸。入數(shù)十里，至都。徑往鐘山寺訪問，都無有黃頭者。僧具說委曲，報云：“西行南頭第二房，乃風病道人志公。雖言配在此寺，在都下聚樂(樂原作藥，據(jù)明抄本改)處，百日不一度來。房空無人也?！眴柎鹬g，不覺志公已在寺廚上，乘醉索食。人以齋過日晚，未與間。便奮身惡罵。寺僧試遣沙彌繞廚側(cè)，漫叫黃頭。志公忽云：“阿誰喚我?！奔粗鹕硰泚淼缴?。謂曰：汝許將獵狗捉我，何為空來?”僧知是非常人，頂禮懺悔，授書與之。志公看書云：“方丈道人喚我，不久亦當自還?！敝竟烨冈疲骸澳吃氯杖??！北悴粡?fù)共此僧語。眾但記某月日。至天監(jiān)十三年冬，于臺城后堂謂人曰：“菩薩將去?！蔽醇把眨瑹o疾而終。尸體香軟，形貌熙悅。臨亡，燃一燭以付后閣金人吳慶。慶即啟聞，梁武嘆曰：“大師不復(fù)留。以燭者，將以后事屬我乎?”因厚加殯送，葬于鐘山獨龍之阜。仍于墓所立開善寺，敕陸倕制銘于冢內(nèi)，王筠勒碑文于寺門。傳其遺像，處處存焉。初志顯跡之始，年可無五六十許，而終亦不老，人誠莫測其年。有余捷道者，居于京師九日臺北，自言是志外舅弟，小志四年。計志亡時，應(yīng)年九十七矣。又后魏有沙門寶公者，不知何處人也，形貌寢陋，心識通達，過去未來，預(yù)睹三世。發(fā)言似讖，不可得解。事過之后，始驗其實，胡太后問以世事，寶公把粟與雞，喚朱朱，時人莫解。建義元年，后為爾朱榮所害，始驗其言。時有洛陽人趙法和，請占早晚當有爵，寶公曰：“大竹箭，不須羽。東廂屋，急手作?！睍r人不曉其意。經(jīng)月余，法和父亡。大竹箭者，苴杖;東廂屋者，倚廬。初造十二辰歌，終其言也。此寶公與江南者，未委是一人也兩人也。(出《高僧傳》及《洛陽伽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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