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游下 元稹 段成式 邢鳳 沈亞之 張生 劉道濟(jì) 鄭昌圖 韓確

夢游下

元稹

元相稹為御史，鞫獄梓潼。時(shí)白樂天在京，與名輩游慈恩寺，小酌花下，為詩寄元曰：花時(shí)同辭破春愁。醉折花枝(枝原作杭。據(jù)明抄本改。)作酒籌。忽憶故人天際去，計(jì)程今日到梁州。時(shí)元果及褒城，亦寄《夢游》詩曰：夢君兄弟曲江頭，也向慈恩院里游。驛吏喚人排馬去，忽驚身在古梁州。千里魂交，合若符契也。(出《本事詩》)

段成式

段成式常言：聞?dòng)卺t(yī)曰：藏氣陰多則夢數(shù)，陽壯則少夢，夢亦不復(fù)記。夫瞽者無夢，則知者習(xí)也。成式表兄盧有則，夢看擊鼓，及覺，小弟戲叩門為衙鼓也。又姊婿裴元裕言，群從中有悅鄰女者，夢妓遺二櫻桃，食之。及覺，核墜枕側(cè)。李鉉著《李子正辯》，言至精之夢，則夢中之身可見。如劉幽求見妻夢中身也。則知夢不可以一事推矣。愚者少夢，不獨(dú)至人，聞之騶皂，百夕無一夢也。(出《酉陽雜俎》)

邢鳳

元和十年，沈亞之始以記室從事隴西公軍涇州，而長安中賢士皆來客之。五月十八日，隴西公與客期宴于東池便館。既半，隴西公曰：余少從邢鳳游，記得其異，請言之?？驮唬涸嘎?。公曰：鳳帥家子，無他能。后寓居長安平康里南，以錢百萬，買故豪洞門曲房之第。即其寢而晝偃，夢一美人，自西楹來，環(huán)步從容，執(zhí)卷且吟，為古妝，而高鬟長眉，衣方領(lǐng)、繡帶，被廣袖之襦。鳳大悅曰：麗者何自而臨我哉?美人曰：'此妾家也。妾好詩，而常綴此。'鳳曰：'幸少留，得觀覽。'于是美人授詩，坐西床，鳳發(fā)卷，視首篇，題之曰《春陽曲》，終四句。其后他篇，皆類此數(shù)十句。美人曰：'君必欲傳，無令過一篇。'鳳即起，從東廡下幾上，取彩箋，傳《春陽曲》。其詞曰：'長安少女玩春陽，何處春陽不斷腸?舞袖弓彎渾忘卻，羅帷空度九秋霜。'鳳卒吟，請?jiān)唬?#39;何謂弓彎?'曰：'妾昔年父母使教妾此舞。'美人乃起，整衣張袖，舞數(shù)拍，為彎弓狀以示鳳。既罷，美人低頭良久，既辭去。鳳曰：'愿復(fù)少留。'須臾間竟去，鳳亦尋覺，昏然忘有所記。及更，于襟袖得其辭，驚視，復(fù)省所夢，事在貞元中，后鳳為余言如是。是日，監(jiān)軍使與賓府郡佐，及宴隴西獨(dú)狐鉉、范陽盧簡辭、常山張又新、武功蘇滌皆嘆息曰：可記。故亞之退而著錄。明日，客復(fù)有至者，渤海高元中、京兆韋諒、晉昌唐炎、廣漢李鐲、吳興姚合，洎亞之復(fù)集于明玉泉。因出所著以示之。于是姚合曰：吾友王生者，元和初，夕夢游吳，侍吳王。久之，聞宮中出輦，吹簫擊鼓，言葬西施。王悲悼不止，立詔門客作挽歌詞。生應(yīng)教為詞曰：'西望吳王闕，云書鳳字牌。連江起珠帳，擇土葬金釵。滿地紅心草，三層碧玉階。春風(fēng)無處所，凄恨不勝懷。'詞進(jìn)，王甚佳之。及寤，能記其事。王生本太原人也。(出《異聞錄》)

沈亞之

太和初，沈亞之將之邠，出長安城，客索泉邸舍。春時(shí)，晝夢入秦。主內(nèi)史廖，舉亞之。秦公(公原作宮。據(jù)明抄本改。)召至殿前，膝前席曰：寡人欲強(qiáng)國，愿知其方，先生何以教寡人?亞之以昆、彭、齊桓對，公悅，遂試補(bǔ)中涓(秦宮也)，使佐西乞術(shù)伐河西(晉秦郊也)。亞之率將卒前，攻下五城。還報(bào)，公大悅，起勞曰：大夫良苦，休矣。居久之，公幼女弄玉婿蕭史先死。公謂亞之曰：微大夫，晉五城非寡人有，甚德大夫。寡人有愛女，而欲與大夫備灑掃，可乎?亞之少自立，雅不欲遇幸臣蓄之，固辭，不得請。拜左庶長，尚公主，賜金二百斤。民間猶謂蕭家公主。其日有黃衣人中貴，疾騎馬來，延亞之入宮闕。甚嚴(yán)。呼公主出，髻發(fā)，著偏袖衣，裝不多飾，其芳殊明媚，筆不可模樣。侍女祗承，分立左右者數(shù)百人。召見亞之便館，居亞之于宮，題其門曰翠微宮。宮人呼為沈郎院。雖備位下大夫，繇公主故，公入禁衛(wèi)。公主喜鳳簫，每吹簫，必翠微宮高樓上。聲調(diào)遠(yuǎn)逸，能悲人，聞?wù)吣簧韽U。公主七月七日生，亞之當(dāng)無祝壽。內(nèi)史廖會(huì)(會(huì)原作魯。據(jù)明鈔本改)為秦以女樂遺西戎，戎主與之水犀小合。亞之從廖得以獻(xiàn)公主，主悅賞愛重，結(jié)裙帶上。穆公遇亞之之禮兼同列，恩賜相望于道。復(fù)一年春，公之始平，公主忽無疾卒，公追傷不已。將葬咸陽原，公命亞之作挽歌。應(yīng)教而作曰：泣葬一枝紅，生同死不同。金鈿墜芳草，香繡滿春風(fēng)。舊日聞簫處，高樓當(dāng)月中。梨花寒食夜，深閉翠微宮。進(jìn)公，公讀詞善之。時(shí)宮中有出聲若不忍者，公隨泣下。又使亞之作墓志銘，獨(dú)憶其銘曰：白楊風(fēng)哭兮石甃髯莎，雜英滿地兮春色煙和。珠愁紛瘦兮不生綺羅，深深埋玉兮其恨如何。亞之亦送葬咸陽原，宮中十四人殉。亞之以悼悵過戚，被病。猶在翠微宮，然處殿外特室，不宮中矣。居月余，病良已。公謂亞之曰：本以小女相托久要，不謂不得周奉君子，而先物故。弊秦區(qū)區(qū)小國，不足辱大夫。然寡人每見子，即不能不悲悼。大夫盍適大國乎?亞之對曰：臣無狀，肺腑申公室，待罪左庶長。不能從死公主，君免罪戾，使得歸骨父母國，臣不忘君恩如日。將去，公追酒高會(huì)，聲秦聲，舞秦舞。舞者擊髆附髀嗚嗚，而音有不快，聲甚怨。公執(zhí)酒亞之前曰：壽。予顧此聲少善，愿沈郎賡楊歌以塞別。公命趣進(jìn)筆硯，亞之受命，立為歌辭曰：擊髆(髆原作體。據(jù)明抄本改。)舞，恨滿煙光無處所。淚如雨，欲擬著詞不成語。金鳳銜紅舊繡衣，幾度宮中同看舞。人間春日正歡樂，日暮東風(fēng)何處去。歌卒，授舞者，雜其聲而道之，四座皆泣。既再拜辭去，公復(fù)命至翠微宮，與公主侍人別。重入殿內(nèi)時(shí)，見珠翠遺碎青階下，窗紗檀點(diǎn)依然。宮人泣對亞之，亞之感咽良久，因題宮門詩曰：君王多感放東歸，從此秦宮不復(fù)期。春景自傷秦喪主，落花如雨淚燕脂。竟別去。命車駕送出函谷關(guān)，出關(guān)已，送吏曰：公命盡此，且去。亞之與別，語未卒，忽驚覺，臥邸舍。明日，亞之為友人崔九萬具道之。九萬博陵人，諳古。謂余曰：《皇覽》云，秦穆公葬雍橐泉祈年宮下，非其神靈憑乎?亞之更求得秦時(shí)地志，說：如九萬言，嗚呼!弄玉既仙矣，惡又死乎?(出《異聞集》)

張生

有張生者，家在汴州中牟縣東北赤城坂。以饑寒，一旦別妻子游河朔，五年方還。自河朔還汴州，晚出鄭州門，到板橋，已昏黑矣。乃下道，取陂中徑路而歸。忽于草莽中，見燈火熒煌。賓客五六人，方宴飲次。生乃下驢以詣之。相去十余步，見其妻亦在坐中，與賓客語笑方洽。生乃蔽形于白楊樹間，以窺之。見有長須者持杯：請措大夫人歌。生之妻，文學(xué)之家，幼學(xué)詩書，甚有篇詠。欲不為唱，四座勤請。乃歌曰：嘆衰草，絡(luò)緯聲切切。良人一去不復(fù)還，今夕坐愁鬢如雪。長須云：勞歌一杯。飲訖。酒至白面年少，復(fù)請歌。張妻曰：一之謂甚，其可再乎?長須持一籌筷云：請置觥。有拒請歌者，飲一鐘。歌舊詞中笑語，準(zhǔn)此罰。于是張妻又歌曰：勸君酒，君莫辭。落花徒繞枝，流水無返期。莫恃少年時(shí)，少年能幾時(shí)?酒至紫衣者，復(fù)持杯請歌。張妻不悅，沉吟良久，乃歌曰：怨空閨，秋日亦難暮。夫婿斷音書，遙天雁空度。酒至黑衣胡人，復(fù)請歌。張妻連唱三四曲，聲氣不續(xù)。沉吟未唱間，長須拋觥云：不合推辭。乃酌一鐘。張妻涕泣而飲，復(fù)唱送胡人酒曰：切切夕風(fēng)急，露滋庭草濕。良人去不回，焉知掩閨泣。酒至綠衣少年，持杯曰：夜已久，恐不得從容。即當(dāng)睽索，無辭一曲，便望歌之。又唱云：螢火穿白楊，悲風(fēng)入荒草。疑是夢中游，愁迷故園道。酒至張妻，長須歌以送之曰：花前始相見，花下又相送。何必言夢中，人生盡如夢。酒至紫衣胡人，復(fù)請歌云：須有艷意。張妻低頭未唱間，長須又拋一觥。于是張生怒，捫足下得一瓦，擊之。中長須頭。再發(fā)一瓦，中妻額。闃然無所見。張君謂其妻已卒，慟哭連夜而歸。及明至門，家人驚喜出迎。君問其妻，婢仆曰：娘子夜來頭痛。張君入室。問其妻病之由。曰：昨夜夢草莽之處，有六七人。遍令飲酒，各請歌。孥凡歌六七曲，有長須者頻拋觥。方飲次，外有發(fā)瓦來，第二中孥額。因驚覺，乃頭痛。張君因知昨夜所見，乃妻夢也。(出《纂異記》)

劉道濟(jì)

光化中，有文士劉道濟(jì)，止于天臺(tái)山國清寺。嘗夢見一女子，引生入窗下，有側(cè)柏樹葵花，遂為伉儷。后頻于夢中相遇，自不曉其故。無何，于明州奉化縣古寺內(nèi)，見有一窗，側(cè)柏葵花，宛若夢中所游。有一客官人，寄寓于此室，女有美才，貧而未聘，近中心疾，而生所遇，乃女子之魂也。又有彭城劉生，夢入一倡樓，與諸輩狎飲。爾后但夢，便及彼處。自疑非夢，所遇之姬，芳香常襲衣，亦心邪所致。聞?dòng)趧⑸礁σ病?出《北夢瑣言》)

鄭昌圖

鄭昌圖登第歲，居長安。夜后納涼于庭，夢為人毆擊，擒出春明門，至合大路處石橋上，乃得解。遺其紫羅履一雙，奔及居而寤。甚困，言于弟兄，而床前果失一履。旦今人于石橋上追尋，得之。(出《聞奇錄》)

韓確

越州有盧冊者，舉秀才，家貧，未及入京。在山陰縣顧樹村知堰，與表兄韓確同居。自幼嗜鲙，嘗憑吏求魚。韓方寐，夢身為魚。在潭有相忘之樂。見二漁人，乘艇張網(wǎng)，不覺身入網(wǎng)，被取擲桶中。覆之以葦。復(fù)睹所憑吏，就潭商價(jià)。吏即揭鰓貫綆，楚痛殆不可忍。及至舍，歷認(rèn)妻子奴仆。有頃，置砧斫(斫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bǔ)。)之，苦若脫膚，首落方覺。神癡良久，盧驚問之，具述所夢。遽呼吏，訪所市魚處，洎漁子形狀，與夢不差。韓后入釋，住祗園寺，時(shí)開成二年也。(出《酉陽雜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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