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小紅袍全傳》是清代李春芳創(chuàng)作的傳記,該書是《海公大紅袍全傳》的續(xù)篇,是繼《海忠介公居官公案》一書之后,連貫地表現(xiàn)海瑞后半生72歲至100歲(事實上海瑞只活了74歲)事跡的講史公案小說作品,主要描寫海瑞晚年的政治活動。下面小編就為大家?guī)碓敿?xì)介紹,接著往下看吧。
第六回 張?zhí)珟煶渴苋?孫司禮內(nèi)廷阻君
詩曰:
聲勢凌人氣象雄,目無君長傲三公。
朝房受辱知多少,依樣葫蘆恨未工。
話說海瑞將欲上朝,囑咐海洪、海安道:“我與你做了一世伙計,如今大家老了。我今去見駕,若能扳倒張居正,主仆依舊完聚;如不能扳倒,只好來生與你相會。”二人聽了,就哭起來,道:“老爺不要去罷!”海爺?shù)溃骸霸趺床蝗?你們把我這氈帽、布袍、包袱包了一個包兒,到天明在東門外伺候,我若出來,換了衣服好走;若是不出來,必然撞死金階,你須當(dāng)買一口棺材,把尸骸帶轉(zhuǎn)家中,埋在祖冢之上。我在黃泉,感你大恩。”二人道:“呀吤老爺嚇,使不得,回去罷!”海爺?shù)溃骸澳銉扇耸菚缘梦倚宰拥?,何必多?取冠帶過來?!倍藷o奈,取上冠帶。
海爺穿了衣,戴了冠,左手拿御祭旨意,右手拿參劾奏章。叫道:“海洪!你手中照路燈籠,是國子監(jiān)銜頭,你把他扯落下來。”海洪道:“這是何故?”海爺?shù)溃骸拔胰舭獠坏箯埦诱?,豈不是連累了杜爺?”海洪將燈籠紅字扯碎。海爺接了燈籠道:“你二人去睡?!倍说溃骸靶∪烁??!焙?shù)溃骸安灰闳?”二人含悲送出家主。
海爺大踏步,行了曲曲彎彎,來到東華門。果然早了,門尚未開。那門上有四個鑾鈴,海瑞動手將索上一扯,那鈴就響,管門的就問何官。海爺暗想:“待我騙他一騙。”應(yīng)道:“華蓋殿張?!惫荛T的就把門開了。海爺移步,向內(nèi)就走。后面又來幾個官兒,燈籠十余個,照得如同白晝。海爺便把自己燈籠丟去。那后面的官兒向前面的官兒說道:“年兄,前面走的這老頭,你可認(rèn)得么?”內(nèi)中有年老的道:“你低聲些。此人是南直操江 海瑞。”又一個道:“就是他,來做什么?”那年老的說:“想是張?zhí)珟熥嗨硭溃⒉罟偌浪?,他必定發(fā)怒來京,與太師作對。”又一個說:“這等是一位老先生,我們應(yīng)該上前奉承他。”那年老的道:“說不得,這人不是好惹的?!焙竺婀賰喝齼蓛勺h論,海瑞總不聽他,只管向朝房而來。
及到房前,舉目一看,呀呵!今日朝房比舊日大不相同。我想嚴(yán)嵩在日,他也有些般排布。又見一副對聯(lián),二邊寫道:托孤寄命,調(diào)和鼎鼐,萬民有福;
赤心為國,燮理陰陽,今古無雙。
海爺看罷,哈哈大笑:“好對!待我也送一副與他?!蹦昧斯P,在墻上寫道:
張居正,正而不正。
欺幼主,臥龍床 ,黑心宰相。
寫完大嘆道:“呵,我寫了此對,不覺遍身爽快,待我再奉他一句?!庇謱懙溃?/p>
張茂修,修而不修。
仗父勢,不讀書,白眼狀元。
海爺正在寫字,忽聽得人言道:“相爺來了!”海爺想道:“這冤家,我若出去,撞他不好收煞。罷了,我且躲在屏風(fēng)背后罷。”
那張居正入了朝房,抬頭見海爺所寫的字,勃然大怒道:“好大膽!誰敢在此動筆亂道!”各官聽見太師在內(nèi)發(fā)怒,俱各進見,個個下禮。張居正手也不動,只說一聲“罷了”。海爺在屏風(fēng)后看見,仔細(xì)想道:“這狗頭好無禮,各官下禮,怎么動也不動,就象生疔瘡一般!待我少停也做個賊腔與他看看。呀呵!此時不走,更待可時?走罷?!眲e轉(zhuǎn)頭一溜,竟往外走。太師一見,忙忙問道:“方才出去是何人?查班同了班役出去查來!”
查班官奉了太師之命,四下團 團 跟尋不見,來到六部朝房,見了一個白發(fā)官員,現(xiàn)在內(nèi)面默默而坐。查班官叫道:“白發(fā)老頭兒在此了,我們快去拿他?!卑嘁勖μь^一看,吃了大驚,暗道:這不是恩官海老爺?“小人陸茂叩頭?!焙斅犝f,心內(nèi)想道:“陸茂名熟得緊。”便說道:“陸茂,你只名字,我一時記不起來?!标懨溃骸袄蠣敭?dāng)初作云南清吏司時候,是小人伺候。”海爺?shù)溃骸笆呛?你起來。我與你久違了,一向好么?”陸茂道:“多謝老爺!太太在家納福?!焙?shù)溃骸澳闳缃裨谀抢?”陸茂道:“小人伺候張?zhí)珟煛!焙數(shù)溃骸把?陸茂,那老張叫你來拿我呀?”陸茂道:“不敢!小人奉太師之命,請老爺相見?!焙?shù)溃骸瓣懨?,你去對那張居正說,我老爺偶有足疾之病,走不動,叫他來見我?!标懨瘧?yīng)聲“曉得”,回身去了。
查班官問道:“是什么人,不拿他?”陸茂道:“老爺,你說他是什么人?”查班官道:“我不認(rèn)得他?!标懨f道:“幸是老爺不認(rèn)得他,若是認(rèn)得他,也唬了半死?!辈榘喙僬f道:“他是何人,這般厲害?”陸茂道:“這個人十分厲害古怪,我家太師做夢也怕他。他是南直操江 海瑞?!辈榘喙僬f:“如此,怎生回覆太師。”陸茂說:“莫慌,跟我來。”二人回到朝房。太師問道:“那人是何人?”陸茂道:“太師爺,這人是拿不得的。”太師道:“胡說,他有幾多大官兒,拿他不得的!”陸茂道:“這官兒雖然不甚大,名頭卻大得緊,故此不敢拿他。”太師道:“陸茂,他到底是何人?”陸茂稟道:“他是先帝御同年操江 海瑞?!本诱犼懨f是海操江 大人,吃了大驚,道:“他幾時來京的?”心中暗想:“我好好在京為官,不合奏他已死,欽差御祭,如今惹火燒身,這便怎么好?有了!”“陸茂,你去對他說,太師爺請他相見?!标懨溃骸靶∪艘言f過,他不肯來?!碧珟煹溃骸八鯓诱f不肯來?”陸茂道:“海大人說他偶有足疾,不便行走,反要太師爺去見他。”太師道:“罷了。當(dāng)日是我惹事,如今不得不下氣了?!彼煲撇铰馊?。
陸茂跟在后面,來到戶部朝房。陸茂把眼望去,不見海爺,心中想到:“自古道:‘江 山容易改,秉性最難移。’他當(dāng)初混名叫作‘海鬼頭’,如今年老還是這樣的。方才在這里,如今不知走在那里去了?!北阃魈幊咳び?。
忽見海爺在工部朝房外蹲伏階前爬癢,連忙稟覆太師爺?shù)溃骸昂@蠣斣谶@里了!”那太師爺只得微微含笑,上前先作一揖,口中尊道:“剛峰老先生,久違了!”海爺也不立起,身手也不動。太師笑道:“剛老先生,老夫因你久不相會,所以與你打躬行禮,你怎么,剛老動也不動?”海爺?shù)溃骸袄咸珟熃鼇硇鲁彩苋舜蚬?,不許動手?!碧珟熜Φ溃骸澳怯写死?”海爺?shù)溃骸凹葻o此理,怎么我海瑞方才躲在屏風(fēng)后,見那六部九卿四相行禮見太師,太師兩手也不動了?”太師道:“呀!剛老先生,你在家多年,不知緣故?!焙?shù)溃骸霸趺吹?”太師道:“我老夫當(dāng)年左手抱了當(dāng)今天子登基,御賜我左手繡一個五爪金龍;右手親把御筆代天子判斷批文,朝廷賜右手一個五爪金龍。若老夫的手動一動,各官立身不起了?!?/p>
海爺聽了,哈哈大笑道:“老太師的手不動,海瑞知道了。我海瑞的手不動,老太師可知道么?”太師道:“怎么的?”海爺?shù)溃骸袄咸珟煟液H甬?dāng)初,先帝拜我做同年,把我兩手扯到金階同步,論起來我的兩個手也繡得兩個金龍。我這兩腳比你太師更是繁華?!碧珟煹溃骸霸趺吹?”海爺?shù)溃骸拔耶?dāng)初與嚴(yán)嵩作對,綁在法場。先帝聞知,奔到法場,親身脫了龍袍,披我身上,抱著我頭哭我,兩個龍眼淚滴在我兩腳之上。若依你這樣說來,我這兩個腳上也繡得兩個五爪金龍。故此老太師叫我去見,我不敢去,反勞太師前來看我。老太師,我海瑞正是愛惜你。”太師道:“剛老先生,老夫為何要你愛惜起來?”海爺?shù)溃骸叭粑也粣勰悖瑒恿艘粍邮?,你這奸賊就當(dāng)不起了!”太師道:“呀呵!剛老,老夫不得罪你,你為何出此言?太重了。”海爺?shù)溃骸澳氵€不得罪我么?我海瑞好好在家,你為何在圣上跟前說我死去?還不是得罪我么?”太師道:“剛老息怒!這是老夫不是了,但有個緣故?!焙?shù)溃骸笆鞘裁淳壒?”太師道:“只因與剛老別后,時時想念,逢人便問,但恐你有什么病疾。一日問了一個夏布客人,他說剛老已死三年,老夫常常啼哭。這日圣上問我,我故實情奏上?;薁斕夭钣兰滥?。”海爺?shù)溃骸胺拍隳锏墓烦羝?圣上好一個朝綱,被你弄得七顛八倒。你這奸賊,我海瑞眼中實在容你不得!”海爺說罷,撩拳按掌,便要擒拿。居正見不是頭路,思量移步要走,被海爺大踏步向前,將右手拖著袍袖,左手提起牙笏亂打,一時間朝房大亂。兩邊的文武官員商議:“我們看他二人提著牙笏亂打,一時間大亂。若扯海爺,他必說我們是一伙奸黨 ;若扯著太師,太師又說我們幫了海爺。只好遠(yuǎn)遠(yuǎn)立開,拱手相勸罷?!北娙说溃骸罢f得是!”眾官只得遠(yuǎn)遠(yuǎn)作揖,口內(nèi)只叫道:“老太師、海老先生息怒?!辈槐肀姽僦隆钤獜埫奕氤?,聞?wù)f父親與海瑞相爭,說道:“呀呵,不好了!這個冤鬼來了,這便怎么處?呵,有了!此事看來難以分手,必須托孫公公阻住皇爺,今日不坐朝方好?!毕攵酥饕?,忙忙來見了孫太監(jiān),便雙膝跪下,口叫:“千歲公公救命!”
那孫太監(jiān)名叫孫風(fēng),乃是當(dāng)今最得意得寵 的內(nèi)監(jiān)。見茂修跪在地上,口口聲聲叫“救命”,吃了一驚。忙問道:“有什么事?快起來講!”茂修立起身道:“千歲公公,今有舊臣海瑞,無故闖入朝房,與家父相爭,執(zhí)笏亂打。今日他若上朝見駕,必有本章參劾。若皇爺升殿,我父親這性命難保了。”孫鳳道:“原來為此。這是你父親不是了?!泵薜溃骸霸跻姷檬歉赣H不是?”孫鳳道:“那海瑞老頭兒,已告老在家,朝政不理,與他半點無相干。他一年半載死了,萬事俱休。偏偏要奏他身死,惹他生氣,故此來京作吵?!泵薜溃骸昂?,千歲,事已至此,悔也不及。只求千歲開恩,阻住圣駕,再作商議。”孫鳳道:“既然如此,你去對你父親說,現(xiàn)叫他差人打聽海瑞的下處在那里,備酒與他陪話,送他盤費,勸他回去。覆圣上不坐朝罷?!泵拊偃Q謝,不表。
再說海瑞自己扯住太師,至天明還不見圣駕上朝。海爺哈哈大笑道:“好手段!你敢阻擋朝廷不坐朝。汝若能阻得一月不坐朝,我便饒了你?!卑咽忠环牛筇げ阶叱龀?,來到東華門。
海洪二人看見,大喜不勝,叫道:“老爺回來了!”海爺?shù)溃骸罢?,取包袱過來。”海爺脫了冠帶,換了氈帽,穿了布衫,說道:“你二人自回去,不必隨我?!倍俗曰叵绿帯:斂匆姛o人,一溜去了。
那張居正父子回家,茂修說道:“爹爹,孩兒今日見海瑞老頭兒,在朝房與父爭鬧,孩兒久聞他在先帝時扳倒嚴(yán)嵩,力救東宮國母,真真是個不避死的人。今日入朝,必然上本。倘或如先帝時這般執(zhí)法,我父子前程就不保了。所以相求孫公公,阻住圣上不出坐朝。那公公說是爹爹的不是,海瑞已經(jīng)告老在家,怎的爹爹在萬歲跟前奏他已死,惹出事來!如今事已至此,叫爹爹打聽他的下處,請他到來,賠了不是,備酒席請他,送他盤費,勸他回去罷?!碧珟熉犚妰鹤哟嗽挘唇屑胰耍骸澳闳ゴ蚵牶斣⒃谀抢?,下帖相請,說太師爺備酒謝罪?!辈钊巳チ嘶貋?,尋找半日不著,“啟上太師爺,海爺下處無處找尋?!碧珟熉犃耍瑦瀽灢粯?。
到了次日五更,太師上朝,查班官忙忙報道:“啟上太師爺,海老爺先在這里了?!碧珟煷篌@:“呵!他今日又來作什么?我想今日躲他不過,不如竟去會他?!北阋撇絹淼嚼舨砍?。見海爺踱來踱去,太師忙趕上前迎住道:“剛老先生請了!”彎著身子揖下去。那海爺竟無半點惱怒之色,也微微笑道:“老太師請了!”太師道:“老夫昨日細(xì)想,果然是老夫不是。請人相請老先生相量,備酒賠罪,怎么再找不著。不知先生的貴寓實在何處?”海爺笑道:“我的下處,是不論的。今日在東,明日在西,那里找得著?”太師道:“原來如此。老夫備了水酒,與老先生賠罪,不要見外?!焙?shù)?“豈敢!我海瑞不是要太師賠罪來京的。只為受先帝大恩,要作忠心報國之人。只為近日朝政紊亂,百姓離散,定要把朝綱整頓整頓。雖然老太師賠我罪,我怎肯干休?”太師聽了,心中無奈。不想那太監(jiān)孫鳳早已聞知,說道:“方才孩子們來報,海瑞又在朝房與太師作吵,我只得再阻著圣上,著莫臨朝罷了。孩子們,你出去對百官說,今日萬歲不臨朝了,叫他們散去?!眱?nèi)監(jiān)領(lǐng)了言語出來傳話。海爺聽了道:“好手段,奸賊內(nèi)廷線索果靈!也罷,今日不朝,明日再來?!?/p>
孫鳳一連阻住三日,至第四日,阻不得了。海爺至第四日四更時候,又走到朝房坐待,百官亦就陸續(xù)起來。未知此日天子有無坐朝,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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