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是個極聰明、極清俊的女孩兒。小編為大家?guī)硐嚓P(guān)內(nèi)容,感興趣的小伙伴快來看看吧。
《紅樓夢》最大的特點就是“寫實”,即便是主角——金陵十二釵眾女子,曹雪芹也絲毫不避諱地寫下她們眾人的缺點,林黛玉愛耍小性兒、薛寶釵心機深沉、王熙鳳兇狠毒辣、賈迎春膽小懦弱,如此種種,不一而論。可《紅樓夢》全書卻有一名女子,任你如何挑揀,也難以找出她的毛病來,她便是王熙鳳手下第一丫鬟——平兒!
從清代起,紅樓評點家對平兒的贊美從沒中斷過,涂瀛評價其“求全人于《紅樓夢》,其惟平兒乎。平兒者,有色有才,而又有德者也。”青山山農(nóng)也對平兒情有獨鐘,他認(rèn)為“平兒不矜才、不使氣、不恃寵、不恃恩,不辭勞怨,有古名臣事君之風(fēng)。”更為難得的是,平兒在賈府盤根節(jié)錯的復(fù)雜人際關(guān)系中,始終能妥善應(yīng)對各方勢力,難怪后人常用曹操評價陳登的那句“身處驚濤駭浪之中如弄潮”來評價平兒,著實恰當(dāng)。
平兒與王熙鳳,既是主仆也是姐妹
平兒在賈府的身份很奇妙,她是王熙鳳的陪房丫頭,并且已經(jīng)被賈璉收入房內(nèi)做了通房丫頭,只是尚且成為正式的姨娘。對于被稱為“醋缸醋甕”的王熙鳳來說,平兒應(yīng)該算是個“情敵”,參考后面賈璉又先后娶了尤二姐和秋桐,可她倆都沒逃過王熙鳳的算計,尤二姐最終吞金自盡,王熙鳳暗使手段將尤二姐之死的“黑鍋”甩到了秋桐頭上,可謂借刀殺人之計。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當(dāng)年王熙鳳嫁過來時,并非只有平兒一個陪房丫頭,第三十九回“劉姥姥是信口開合,情哥哥偏尋根究底”,平兒在跟李紈等人聊天時曾經(jīng)提到這一點。
平兒笑道:“先時陪了四個丫頭,死的死,去的去,只剩下我一個孤鬼了?!?/p>
加上平兒,王熙鳳當(dāng)年有五個陪嫁丫頭,可最后死的死,走的走,最后只剩下平兒一個人。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王熙鳳就是這樣一只“母老虎”,可這只母老虎卻跟平兒這個“情敵”關(guān)系極好,事事都要與她商量,關(guān)系處得比親姐妹還親,而對比尤二姐、秋桐之輩,足看看出平兒此人非同凡響。
關(guān)于王熙鳳為何容得下平兒,第六十五回曹雪芹借著小廝興兒之口向讀者解釋:
這平兒是她自幼的丫頭,陪了過來,一共四個,嫁人的嫁人,死的死了,只剩了這個心腹,她原為收了屋里,一則顯她賢良名兒;二則又叫拴爺?shù)男?.....那平姑娘又是個正經(jīng)人,也不會挑妻窩夫的,到一味忠心赤膽,伏侍她,所以才容下了。
當(dāng)然,興兒的話是站在下人階層的視角所窺探到的鳳、平關(guān)系,因為興兒本身對王熙鳳沒有好感,所以說話難以客觀,他只一味夸贊平兒,卻忽略了王熙鳳和平兒并不僅僅是主仆關(guān)系,她們也是朋友、姐妹,平兒對王熙鳳的忠心一方面是對封建主仆禮教的遵循,另一方面則是她對王熙鳳有姐妹之情。
最明顯的一個情節(jié)便是在第六十五回“敏探春興利除宿弊,時寶釵小惠群大體”,此回中,王熙鳳病重,暫時將管家之權(quán)交給了李紈、探春、寶釵三人,而探春在接手之后,發(fā)現(xiàn)大觀園內(nèi)存在諸多問題,便有意進(jìn)行改革,便將平兒叫來一起商量,期間平兒的言語時時刻刻都在維護(hù)王熙鳳。
賈探春在改革中提出,蠲了園中姑娘們每月二兩的脂粉錢,以及學(xué)堂每人每月八兩銀子的分例,并且提出在大觀園中實行“承包制”,這樣一番下來,不僅提升了大觀園內(nèi)的管理效率,每年到年底還能有幾百兩銀子的進(jìn)賬。按理說這是人家探春的功績,王熙鳳管理存在漏洞,可是平兒說了一番話,將王熙鳳的臉面輕松拾起。
平兒道:“這件事須得姑娘說出來。我們奶奶雖有此心,也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們在園里住著,不能多弄些玩意兒添上,反叫人去監(jiān)管、修理,圖省錢,這話斷不好出口?!?/p>
平兒的話說得很巧妙,一句“我們奶奶雖有此心”,就將王熙鳳的管理疏漏掩蓋住,言外之意即是“你說的這些我們奶奶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好實施而已”,此后又講出難以實施的原因,覺得探春等人為了圖省錢行這些改革之舉,不太符合賈府這樣豪門望族的氣派。寶釵聽出了平兒這話的投機取巧,因此笑著罵平兒:
“橫豎三姑娘一套說出,你就有一套進(jìn)去??偸侨媚锵氲玫降模隳棠桃蚕氲搅?,只是必有個不可辦的原故。”
小小細(xì)節(jié)就能看出平兒對王熙鳳的忠心耿耿,這就難怪所有的陪房丫頭,只有平兒一人得以穩(wěn)駐賈府,還深得王熙鳳的喜愛。而在此之前的“辱親女”風(fēng)波過后,王熙鳳就曾叮囑平兒要對探春的改革予以支持,還苦口婆心地勸慰平兒。
鳳姐兒笑道:“我是恐怕你心里眼里只有了我,一概沒有別人之故,不得不囑咐。既已行在先,更比我明白了。”
字里行間都能看出王熙鳳對平兒的絕對信任,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介于主仆之間,既有閨蜜般的真情實意,又有朋友間的肝膽相照,而縱觀全書,能讓心狠手辣的王熙鳳敞開心扉的女子,除了平兒,再無他人了。
平兒對賈璉的態(tài)度:包容+節(jié)制
相比之下,更為難得的是平兒對賈璉的態(tài)度,平兒不像王熙鳳那般吃醋,她事事都會站在當(dāng)事人的角度來替他們考慮,這就讓她繼而又收獲了賈璉的信任,書中記載比較明確的就是“多姑娘事件”。賈璉因巧姐兒生花兒,只能搬到外間獨寢,卻又忍受不住寂寞,便和多渾蟲的老婆多姑娘搞在一起,平兒在收拾床褥之時,發(fā)現(xiàn)一縷青絲,便立刻會意,可她并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王熙鳳,而是用來要挾品性不端的賈璉。
平兒笑道:“你就是沒良心的。我好意瞞著她來問,你到賭狠,等她回來我就告訴她??茨阍趺粗??!辟Z璉聽說,忙陪笑道:“好人,賞我罷!我再不賭狠了?!?/p>
由此,賈璉欠了平兒一個人情,而假若平兒將此事告訴王熙鳳,家中不免發(fā)生一頓惡吵,賈璉必定會對平兒產(chǎn)生反感,平兒則完全淪為王熙鳳的“爪牙”,跟賈璉對立起來,她夾在鳳、璉之間,如何能安然度日?所以平兒此舉著實聰明,她輕松維持了自己在鳳、璉兩人之間的平衡。所以才有了第四十四回,賈寶玉對平兒的高度評價:平兒并無父母、兄弟、姊妹,獨自一人供應(yīng)賈璉夫婦二人。賈璉之俗,鳳姐之威,她竟能周全妥貼。
平兒完全清楚賈璉的為人,雖然她給賈璉面子,但她的心是傾向于王熙鳳的,任何跟利益相關(guān)的事情,平兒都幫助王熙鳳瞞著賈璉,其中就包括王熙鳳偷放高利貸的事情。第十六回,旺兒嫂子來送利錢銀子,恰好賈璉正和王熙鳳在一起,于是平兒便借口說是香菱來問句話,這才將賈璉搪塞過去,在這一情節(jié)中,平兒明顯跟王熙鳳站在同一陣營。就連脂硯齋的評語中,對平兒也是極盡褒美之詞:一段平兒的見識、作用,不枉阿鳳生平刮目。
平兒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她之所以刻意瞞著賈璉,是因為“我們二爺那脾氣,油鍋里的錢還要找出來花了呢,聽見奶奶有這個梯己,他還不放心地花了呢”,平兒站在王熙鳳這邊,并非是對鳳姐兒的愚忠,而是“天下之事逃不出一個‘理’字”,賈璉奢侈淫佚,花錢如流水,平兒只站在“理”這一邊,錢如果到了賈璉手中,定會被揮霍一空,因此平兒要瞞著他;前面我們所說的賈璉與多姑娘的曖昧,此類事,實難避免,平兒顧全大局,故未告知王熙鳳,這是平兒有其獨立思想的最好證明。
而到了《紅樓夢》前八十回后期,王熙鳳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她對尤二姐痛下殺手,這是心地善良的平兒所不恥的。為折磨尤二姐,王熙鳳派丫鬟善姐前去照顧,不僅言語上對二姐多番侮辱,送來的飯食也都是不堪之物,平兒看不過,自己偷偷出錢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對尤二姐進(jìn)行照顧,可尤二姐最終還是不堪屈辱,吞金自盡。可二姐死后,賈璉痛哭流涕,要厚葬二姐,可王熙鳳竟連喪葬費也不肯出,也是平兒可憐賈璉和已死的尤二姐,偷偷拿出二百兩銀子給賈璉解了燃眉之急。
平兒的溫厚善良,進(jìn)一步收獲了賈璉的感激與信任,賈璉對平兒的感情,與鳳姐兒不同,王熙鳳控制欲過強,不僅逾越了封建社會“夫為妻綱”的綱常倫理,更逾越了做人的底線(殘害尤二姐),所以對于良心尚未泯滅的賈璉而言(賈璉的善良參看賈雨村奪石呆子扇子一事),他從內(nèi)心深處更加敬重平兒這樣的善人。在第四十四回“鳳姐潑醋”事件后,賈璉對平兒的道歉也可以看出賈璉對平兒的尊重:
賈璉聽賈母一說,便趕上來,說道:“姑娘昨日受了委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我而起,我陪了不是不算外,還替你奶奶陪個不是?!闭f著,也作了一個揖。
所以根據(jù)前八十回的劇情來看,王熙鳳的判詞“一從二令三人木”,很有可能指的就是王熙鳳一開始順從賈璉,其后命令賈璉,最后賈璉忍無可忍,“人木”乃是一個休字,賈璉最終休掉王熙鳳,扶正平兒這個推測很有可能就是后四十回中王熙鳳、平兒的真實結(jié)局。
平兒的溫和厚道,收獲了賈府上下級所有人的好評
除了跟鳳、璉的日常相處,更難搞的是處理與賈府眾人的關(guān)系,晴雯之死就是因為太過招搖,得罪了園中大部分下人,墻倒眾人推,最終導(dǎo)致了晴雯“壽夭多因誹謗生”的悲慘結(jié)局,可這個問題在平兒這里根本不存在。
賈府上層階級中,最公開表示對平兒喜愛的人是李紈,第三十九回眾人坐在一起吃螃蟹,李紈摟著平兒替她鳴不平:“可惜這么個好體面模樣兒,命卻平常,只落得屋里人使喚。不知道的人,誰不拿你當(dāng)奶奶、太太看?!崩罴w此話有對鳳姐兒的不滿,但更多的還是對平兒命運不濟的感慨,回想劉姥姥初進(jìn)榮國府,看見平兒姑娘,便誤認(rèn)為她就是王熙鳳,可見平兒無論是樣貌,還是氣場都不輸王熙鳳。
到了第四十五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風(fēng)雨夕悶制風(fēng)雨詞”,李紈當(dāng)著鳳姐兒的面質(zhì)問其打平兒的舉動,質(zhì)問的話也著實尖銳:“昨兒還打平兒呢,虧你伸得出手,那黃湯難道灌喪了狗肚子里去了?氣得我直要給平兒打抱不平?!崩罴w此處的話語固然有開玩笑的含義,但無風(fēng)不起浪,若不是心中對平兒的價值深為認(rèn)同,如何會替一個丫鬟抱不平呢?一句話:戲言中有真情在!
不僅僅是李紈,尤氏對平兒的愛護(hù)也不少。還是用平兒被打這件事情為例,賈母一開始聽信了鳳姐兒的一面之詞,以為平兒也是“毒死鳳姐兒,扶正平兒”這個計劃的實施者,所以當(dāng)即怒罵平兒:“那蹄子素日我看她好,怎么暗地里這么壞”,賈母話音剛落,尤氏等人立刻替平兒辯白:
尤氏等笑道:“平兒沒有不是。是鳳丫頭拿著人家出氣,兩口子不好對打,都拿著平兒煞性子,平兒委屈得什么似的!老太太還罵人家。”
李紈、尤氏,乃至賈寶玉皆是賈府的主子階層,可對平兒這個地位還不如趙姨娘的丫鬟,卻各種照顧,甚至在賈母說錯話之后,當(dāng)即就替平兒辯白,由此可以推斷出平兒在賈府第四代上層階級的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而平兒的地位,并不是她可以籠絡(luò)人心的結(jié)果,而是她發(fā)自本性的善良溫和自然作用導(dǎo)致的。
賈府下人對平兒評價很高,鮑二家的跟賈璉所說的“王熙鳳死了,扶正平兒”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應(yīng)該是賈府大部分下人階層共同的愿望,畢竟善良的平兒當(dāng)管家比手段毒辣的王熙鳳要好的多,如果說賈府下人階層對平兒的評價是基于一定的利益關(guān)系,那么我們來看平兒是如何對待劉姥姥的。
劉姥姥乃賈府之外的人,她跟平兒本無任何交集,所以平兒對劉姥姥的態(tài)度可以幫助我們窺探平兒的真實本性,這就要聯(lián)系到第四十二回“蘅蕪君蘭言解疑癖,瀟湘子雅謔補馀香”,在此回中,劉姥姥在大觀園吃住了幾日,即將離開,臨行前,平兒將賈母、鳳姐兒等人送劉姥姥的物品一一點明,期間的交流謙遜溫和,絲毫沒有倨傲之氣,甚至為了照顧劉姥姥的感受,平兒還強調(diào)了劉姥姥帶來的瓜菜好吃,這從一定程度上削減了劉姥姥“白吃白拿”的愧疚感。
平兒笑道:“休說外道話。咱們都是自己人,我才這樣,你放心收了吧。我還和你要東西呢。到年下,你只把你們曬的那個灰條菜干子和豇豆、扁豆、葫蘆條兒,各色干菜帶來些就是了。我們這里,上上下下都愛吃這些個?!?/p>
甚至從一定程度上說,平兒對劉姥姥的好,成為最終劉姥姥散盡家財也要救賈巧的一個小動因。
結(jié)語:平兒身處賈府復(fù)雜的人事關(guān)系中,卻能始終守住內(nèi)心之善,她對王熙鳳、賈璉、下人們乃至劉姥姥的所有作為均是以“善”為出發(fā)點,以寬和仁愛之心待人,以洞若觀火的眼力在賈府各階層之間機智周旋,成為賈府人人敬重的丫鬟,她的“善”,以及她在賈府中的影響力,具有強烈的時代進(jìn)步意義,乃是“人人平等”思想萌芽的興起,更是整本《紅樓夢》不可或缺的亮點,由此觀之,平兒的確堪稱是紅樓奇女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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