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王楊廣的推動之下,獨孤皇后和宰相楊素結(jié)成了反太子聯(lián)盟,對太子楊勇展開內(nèi)外夾擊,促使隋文帝產(chǎn)生了廢掉太子、改立晉王的想法。不過廢立太子是國之大事,還得征得宰相的贊同。而當(dāng)隋文帝拿這件事去問老宰相高熲的時候,高熲卻一口否決了。那么高熲為什么要反對?高熲的反對會給他帶來什么后果呢?
高熲是非比尋常的,是重要的輔政大臣,他的否決就難辦。二十年,沒一件事,高熲與隋文帝不是同心同德的。在太子問題上,高熲為什么一定反對呢?人們往往想到一樁公案。說他曾與楊廣因張麗華發(fā)生矛盾。平陳戰(zhàn)爭時,楊廣是名義上的統(tǒng)帥。后來占領(lǐng)建康城時,高熲做善后工作時,處理戰(zhàn)犯時,張麗華是高居榜首的。她本是首席戰(zhàn)犯,高熲準(zhǔn)備實施死刑時,接到楊廣快,想留她下來。高熲答復(fù)說,“武王滅殷,戮妲己,今平陳國,不宜取麗華”。不能這樣。高熲不給楊廣面子,楊廣放出話來,今后一定報復(fù)你的。結(jié)下了仇恨了。楊廣當(dāng)太子太皇帝,高熲就不會有好下場,所以高堅決反對這事,歷史都是這樣記載,我個人覺得不可靠。三個理由:一是楊廣有遠(yuǎn)大理想,致力于營造不近女色的形象,才贏得父母的欣賞。這樣的理想與道德自律,怎么會在戰(zhàn)爭時刻去護(hù)她呢。二是張麗華兒子當(dāng)時十五歲,而這時楊廣只二十來歲,年齡上不太可能。三是,南方的一些史書,都明確記載,晉王廣命斬貴妃。這一點上與高熲不矛盾。所以,這個內(nèi)容不可靠。那為什么高熲要反對呢?公的方面,有經(jīng)驗的政治家,他深知廢長立幼會引起政治斗爭,這在歷史上有教訓(xùn)。私的上,他與楊勇是兒女親家。太子倒臺,他的身份也會難立足。也不宜反對楊勇。兩方面原因,讓他堅決維護(hù)。
要說在隋文帝的朝廷里,高熲絕對是一位重量級人物。多年來隋文帝對他極為倚重,贊揚備至。因此高熲對太子楊勇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保護(hù)傘。有了高熲的支持,太子的位置就會安全一些。但問題是,高熲這把保護(hù)傘會不會永遠(yuǎn)撐下去呢?
高熲自己是自身難保了。因為他得罪了一個人,獨孤皇后,他們不是不錯嗎?先前好,是因為他出自獨孤信門下,高熲一肯不棄故主,贏得了獨孤皇后的信任。但是,她強悍,一旦她不喜歡高熲時,殺傷力也比任何人大。這時,她恰恰與高熲翻臉了。一件事是因為她懷疑他瞧不起她。隋文帝到晚年,出錯了,嚴(yán)重的生活錯誤。修了仁壽宮,避暑,心態(tài)不錯,心情好,看美人也不一般了,看中了氣度不凡的宮女。一問,是尉遲迥的孫女。這可是隋文帝稱帝最大的障礙。當(dāng)時三總和反叛,為首的就是他。后來,被殺,她才被沒入宮,這一節(jié)讓他涌起了一股豪情,一比才知道。年輕宮女,獨孤皇后哪里比得上呀?他忘了誓言與獨孤皇后的厲害了。但是獨孤皇后一直盯著,馬上她知道了,裝不知道。照樣一起上朝,回來就干掉了小宮女。心中窩火。一個宮女都保護(hù)不了,皇帝多窩囊呀。絕對沒有廢掉皇后的勇氣。不能影響政治大局。怎么辦?離家出走,“單騎從苑中出,不由徑路,入山谷間二十余里。”大臣們著急了,趕緊追吧,高熲與楊素去追。追到,叩馬苦諫。隋文帝長嘆,“吾貴為天子,不得自由”。高熲勸他了,“陛下豈以一婦人,而輕天下?”這是找臺階下。犯不著拋棄天下。隋文帝就還是回去了。獨孤皇后也陪了不是,本來這事過去了。幾天后,獨孤皇后打聽到這個細(xì)節(jié),高熲不過是家臣,怎么這樣輕視我呢?怎么說我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呢?從此不滿了。多冤了,和事佬的這話,得罪了一個人。這樣的皇后,得罪一次就夠受了,沒想到還有一次。
不久,高熲就得罪了一位大人物,她就是獨孤皇后。獨孤皇后是一位堅強的政治女性,在隋朝影響力極大。而高熲在無意之中兩次違背她的意志,就等于給自己樹立了一個最強大的敵人。對于冷酷而又心胸狹隘的獨孤皇后而言,此時的高熲已經(jīng)不是朋友,而是障礙。那么獨孤皇后會怎樣除掉這個障礙呢?
這是因為高熲的妾生了兒子。獨孤皇后跟皇帝說,“高仆射老矣,而喪夫人,陛下何能不為之娶?”說高熲是個沒人照應(yīng)的人,讓陛下給他娶一個妾,這是美意,沒想到高熲拒絕了?!俺冀褚牙?,退朝,唯齋居讀佛而已,雖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納室,非臣所愿?!边@話合乎她的心意,加分了。沒想到?jīng)]多久,重大轉(zhuǎn)折出來了,報來了喜訊了,生了兒子。獨孤皇后怒了。她恪守的是一夫一妻制,高熲居然讓妾生了兒子,居然這樣道德敗壞,印象更壞了。高熲支持楊勇,當(dāng)然獨孤皇后覺得他不行了。必欲除之而后快。她就挑撥再挑撥。三次挑撥。一是挑他不忠誠,她拿愛妾生子來說事:“陛下尚復(fù)信高熲邪?始,陛下欲為熲娶,熲心存愛妾,面欺陛下,今其詐已見,安得信之?”
這樣心口不一的人,怎么還能再信?隋文帝最在乎的是臣子的忠誠,不能容忍的是心口不一,高熲的事不大,但是可能反映出他的心口不一呀。大事會不會也騙?他就心存疑慮了。信任就打折了。第二次挑撥,是挑撥工作不賣力。當(dāng)時高勾麗興兵犯境,隋文帝任命漢王諒與高熲去鎮(zhèn)壓。道路遙遠(yuǎn),中間有水路阻隔,運兵運糧不易,高熲建議不要輕易打。隋文帝不聽。高熲只好去了,果然運輸不便,無功而返。戰(zhàn)爭輸了??陀^上應(yīng)該是隋文帝決策失誤,不去打,獨孤皇后說,“熲初不欲行,陛下強遣之,妾固知其無功矣?!彼静幌肴ィr,我就知道仗打不贏,把隋文帝的戰(zhàn)爭責(zé)任轉(zhuǎn)給了高熲。印象更壞了。第三次挑撥高熲驕橫。戰(zhàn)場上,漢王自以為是,高熲是老臣,經(jīng)驗豐富,哪能輕易聽他的,不大搭理他,不聽楊諒的意見。說明他忠心,不是討好小王子。楊諒覺得沒把自己放在眼里。楊諒回來,就說差點被高熲宰掉。獨孤皇后又報給了隋文帝,對楊諒蠻橫。這下子,又挑動了隋文帝的敏感神經(jīng)。他覺得這是居功自傲,是想當(dāng)權(quán)臣的呀。他不想別人重走自己的路。隋文帝的印象也徹底巔覆了。隋文帝也就必欲除之而后快。
在獨孤皇后的挑撥下,高熲的形象在隋文帝心中大打折扣。但是高熲畢竟是朝中重臣,多年的宰相,要把他拿下去,總得有一個能說服人的理由,隋文帝會以什么理由拿下高熲呢?
最好的就是謀反了,王世積被仇家告發(fā),說他在涼州時說過這是不是用武之地呀?舉報了他的言行,其實不靠譜。不大能夠治罪的。可是,他是高熲推薦的,要求調(diào)查,好好調(diào)查一下。司法部門把王世積打承認(rèn)了。跟高熲有聯(lián)絡(luò),都是高熲告訴我的。隋文帝假裝大怒,一定要繼續(xù)查,查的結(jié)果當(dāng)然對高熲不利。果然過從甚密。還送過名馬,可以結(jié)案了。受賄,王世積被判死刑,立即執(zhí)行。高熲就地免職,退休回家。二十年的老宰相就這樣干到頭了。
事情到這一步,可以結(jié)束嗎?隋文帝覺得不夠,官職免了,但是爵位在,這是最高等級的,對朝廷還有影響力,要拿掉,第二步計劃來了??嗳庥?,沒幾天,隋文帝去楊俊家中,兒子當(dāng)然要招待,隋文帝叫叫來高熲侍宴,高熲難免流淚。這時,隋文帝說,過去待高熲跟對兒子一樣,甚至更好,心里也老想著,罷官后,我就徹底忘了,到好像他從來不存在過一樣,所以,當(dāng)大臣的不能自持有功,要挾君主呀。這是表態(tài),我是徹底拋棄他了。他是萬劫不復(fù)了。下邊的人就知道怎么辦了,就有人告他了,聲稱高熲的兒子跟父親說“司馬仲達(dá)初托疾不朝,遂有天下,公今遇此,焉知非福?”篡奪天下,建立西晉,說他想像司馬父子想奪天下,好接著當(dāng)皇帝。隋文帝趕緊立案,調(diào)查,高熲的罪行就多了,說有和尚跟他交往,說明年有國喪。說他整天巴不得皇帝早死,他想建立新朝,這是謀反,免除爵位,徹底沒有了影響力。
這是隋開皇末年的大事,對朝政產(chǎn)生重大影響:一是失去一個有能力有見識有節(jié)操的頂梁柱。這是隋最有才干的人,“楊素粗疏,蘇威怯懦,元胄元旻正似鴨耳,可以付社稷者,唯獨高熲。”當(dāng)時評論如此。二是讓太子失去了有力的庇護(h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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