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投奔張所之后沒有多長時間,張所的河北招撫使就被撤職了,所以王彥的部隊就成為了孤軍,岳飛就跟著王彥到處打游擊。當初,王彥就駐扎在衛(wèi)州新鄉(xiāng)石門山,就是今天的河南新鄉(xiāng)。王彥看見金軍勢大,所以他比較謹慎,不太去接戰(zhàn),岳飛就對這件事情很不滿意。那時候岳飛才24歲,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少年將軍,他當眾指責王彥膽怯,說“今不速戰(zhàn),而更觀望,豈真欲附賊耶!”意思就是你不接戰(zhàn),你就是要投降金軍的意思嘛,對不對?那王彥沒有理岳飛,結(jié)果岳飛大怒,背著王彥,率領(lǐng)自己的所部直接去跟金軍交戰(zhàn)。
岳飛戰(zhàn)果輝煌,他攻占了新鄉(xiāng),擒了金軍的千戶,還殺死了金軍的黑風大王。但是擅自出戰(zhàn)是嚴重違反軍紀的,不出王彥所料,岳飛的輕舉妄動招來金軍的圍攻,而且禍及王彥,王彥的整軍被金軍打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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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彥真的像岳飛所說的那么樣膽怯,甚至是想投敵嗎?岳飛和王彥的選擇究竟誰對誰錯?這個問題歷史上也是有討論的。根據(jù)正史記載:“金兵盛,彥不敢進,飛獨引所部鏖戰(zhàn)?!本褪沁@個“彥不敢進”,到底是因為確實膽怯不敢接戰(zhàn)呢,還是出于謹慎保留實力?從后來發(fā)生的事情來看呢,好像王彥并不是像岳飛指責的那樣是一個膽怯不敢接戰(zhàn)的人,因為在全軍被金兵打散了之后,王彥收拾殘部,而且在全軍將士的臉上刺了八個大字,“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從此江湖人稱“八字軍”,成為當時非常著名的一支抗金精銳。從這些證據(jù)上看起來,可以說王彥并不是一個怯戰(zhàn)的將軍,岳飛當初是錯怪他了。
在這件事情上,岳飛又一次為自己的年輕付出了代價,一時沖動,就造成這樣的結(jié)果。后來岳飛聽說八字軍壯大了,他就單人匹馬,前往王彥寨門,磕頭謝罪,要求重歸八字軍。從這一點上講,岳飛還是夠膽量的,胸懷也大,敢作敢為,一人做事一人當。
按宋朝軍隊的軍制,王彥是可以把岳飛殺掉的,但是他沒有殺岳飛,也沒有接納岳飛,而且據(jù)史家考證,他連一點糧食都沒有周濟給岳飛。他讓岳飛自行前往駐守開封的宗澤那里接受軍法處置。
王彥對這件事情始終耿耿于懷,九年后的1136年,岳飛的官階、聲譽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王彥,此時王彥病重,宋高宗有意讓岳飛接治八字軍,但是王彥堅決不同意。在這之后不久,有一次移防,王彥要坐船順長江往下游走,岳飛就在長江邊上帶著全體高級將領(lǐng)準備接待他,跟他共釋前嫌。王彥先是答應了,但當他的船隊到了武昌岳飛等待的那個碼頭之后,卻沒有靠岸,而是如箭一般隨風漂流而下。實際上這是王彥對岳飛的一種羞辱,就是我不給你面子,但是岳飛并不以為然,轉(zhuǎn)過身來還向自己的將領(lǐng)大講八字軍當年抗金的事跡。
很多人在重新評價岳飛的時候,經(jīng)常拿岳飛和王彥的沖突來說事兒,但如果完整地了解到這件事情的始末,就可以看出不是岳飛格局不夠大,而是王彥格局不夠大。如果王彥當初在石門山接納岳飛共同抗金,那他就是藺相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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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伯樂
岳飛以戴罪之身回到宗澤的東京留守司。這個東京留守司也有紀律檢查委員會,人家對他所犯的罪行進行了調(diào)查。當時作出的結(jié)論是“軍中非大將令,副將下輒出號令,及改易族旗軍號者,斬”、“背軍走者,斬”,按照這個說法的話,岳飛得死兩回,所以他們就向宗澤報告,說岳飛應該處斬。
宗澤的態(tài)度和王彥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他很了解岳飛是一個勇猛的年輕將領(lǐng),也非常理解他,脫軍出戰(zhàn)金軍是出于愛國情懷,所以他就接納了岳飛。但是軍令如山,所以還是給他處以降級的處分。
宗澤這就等于給了岳飛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岳飛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勝仗,所以宗澤很快又把他升回了統(tǒng)制。但是沒過幾個月,岳飛居然又跟自己的恩師兼伯樂宗澤犯顏相見,打起來了。
北宋是打仗非常講究陣法的朝代,宋太宗趙光義曾親自帶人寫了一本《平戎萬能全陣圖》,專門教將領(lǐng)怎么布陣。宋仁宗趙禎在位期間也編了一個《武經(jīng)總要》,他親自畫圖來說明,并且教大家怎么布陣。宗澤是進士及第,是個儒將,他給了岳飛一大堆兵書,是專門研究布陣的,并對他說:“爾勇智才藝,雖古良將不能過,然好野戰(zhàn),非古法,今為小將,還可應付,他日為大將,非萬全計也。”
宗澤這一番話是很有深意的,他的意思很明確:你是野路子,小打小鬧可以,將來要遇到大陣勢的話,你還真得要手頭有點東西,肚子里有點東西才行啊。
岳飛卻很不服。他拿到陣圖,看了一段時間之后,宗澤就問他陣圖看得怎么樣了?他說:“所賜陣圖,飛熟觀之,乃定局爾。但古今不同,豈可按固定陣圖,兵家之要,在于出奇,不可讓敵看清,方可取勝。”大致的意思呢,就是岳飛認為,這圖太死板了,我打仗的時候,如果照這個圖來打,顯然就會失去很多變化的機會。所以他的理論就是:“兵無定勢,將無常法”,這才是為兵之道。
宗澤是河北兵馬元帥府副元帥,而且他是進士出身,年近古稀,德尊望重。岳飛是農(nóng)民出身,只是一個統(tǒng)制,屁大點的官,而且什么文憑都沒有,年紀才24歲,居然對一個有心栽培自己的上司說這種話,實在是不識好歹,太不給面子了。然而,宗澤卻沉默了一會兒說,“爾言是也”。意思是你說得對,有道理啊。
從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第一,岳飛確實是大將之才,他24歲的時候?qū)Ρň驮缬醒芯?,而且有自己的看法。第二,岳飛性格率真,敢想敢說,哪怕面對自己的恩師兼伯樂,他也不稍加掩飾,人龍剛氣,迎空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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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飛投奔宗澤不到一年,68歲的宗澤因病去世,在宗澤去世之前,他沒有只言片語提到自己的家事,后事怎么安排,而是大呼三聲“過河、過河、過河”。過哪一道河?過黃河;過了黃河是什么地方?是北邊;北邊是什么地方?是被金軍占領(lǐng)的宋朝的淪陷區(qū)。
宗澤是一輩子對岳飛影響最大的一個伯樂,他跟岳飛相處的時間其實并不長,但是他不僅僅是從軍事上影響了岳飛,也從人格上影響了岳飛。宋人對宗澤有一句非常懇切的評論,叫做“雖身不及用,尚能為我宋得一岳飛”,認為宗澤最大的貢獻就是發(fā)現(xiàn)岳飛,并且重用岳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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