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歌者米嘉榮

劉禹錫

唱得《涼州》意外聲，

舊人唯數(shù)米嘉榮。

近來時世輕先輩，

好染髭須事后生。

劉禹錫詩鑒賞

米嘉榮是中唐著名的歌唱家?，F(xiàn)存劉禹錫詩中有兩首提到他，另一首的題目寫作《米嘉榮》，大約是本詩的初稿。《與歌者米嘉榮》，從反面落筆，于溫柔敦厚中透憤懣不平，工巧新穎，深得風(fēng)人之旨。

“唱得《涼州》意外聲，舊人唯數(shù)米嘉榮?！薄稕鲋荨肥乔{(diào)名，原是涼州（今甘肅武威一帶）民歌，由玄宗時的西涼府都督郭知遠(yuǎn)進(jìn)獻(xiàn)朝廷。據(jù)記載，《涼州》在唐代宮廷中演出時，有人反對，說能引起“悖動之事”、“播遷之禍”,但也有人大聲歡呼。

可見，《涼州》是具有意外之聲、奇特之調(diào)的曲子。

《涼州》曲調(diào)的不尋常，襯托著米嘉榮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技藝?！芭f人唯數(shù)”,又從正面突出米嘉榮。

因?yàn)椋准螛s的技藝越高超，就越能贏得人們對他被冷落的同情。

“近來時世輕先輩，好染髭須事后生?！焙蠖?，筆鋒一轉(zhuǎn)，突出題旨。米嘉榮一身絕技，理當(dāng)受人敬重，可社會上流行的風(fēng)氣是輕先輩重后生。時世如此，您還是將就點(diǎn)，將白了的胡子染染黑，去伺候那些年輕人吧。勸慰之中，暗含著無限辛酸和詩人自己的憤世之情。被時人視作“宰相之器”的劉禹錫，由于政見不同而遭貶逐或投閑置散。如果要爭取進(jìn)用，就得放棄自己正確的政見，這不就象身懷絕技的老藝人“染髭須”去“事后生”嗎？劉禹錫反對“時世輕先輩”,卻奉勸人們“染髭須事后生”,這是忍著憤怒的溫存，含著淚水的笑意，而自隱藏著諷刺的鋒芒。

這種手法，即所謂“正言若反”,于正中見反，于平和中見激蕩，能使人體會到詩人的委屈，能激起人們更多的同情。老子說：“信言不美，美言不信。”正說，有急切直率之嫌；反說，有尖銳潑辣之忌。只有這種正反結(jié)合的“正言若反”,可以化尖銳潑辣為含蓄蘊(yùn)藉，化急切直率為委婉淳厚，使詩意更為雋永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