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二年(公元964年)十一月,就在宋太祖趙匡胤命忠武節(jié)度使王全斌率軍六萬,向蜀地進(jìn)攻的同時(shí);又命工匠在首都汴梁為蜀主孟昶起造住宅,并諭令出征將士:“行軍所至,不得焚蕩廬舍,驅(qū)逐吏民,亦不得發(fā)掘丘墳,翦伐桑朽;凡克城寨,不可濫殺俘虜,亂搶財(cái)物?!边@月,汴梁大雪,趙匡胤在講武堂設(shè)壇帳,穿著紫貂裘帽視事,忽對(duì)左右說:“我被服如此,體尚覺寒,念西征將士,沖犯霜霰,何以堪此?”當(dāng)即解下紫貂裘帽,遣太監(jiān)飛騎趕往蜀地,賜給王全斌,且傳諭全軍,以不能遍賞為憾事。于是,宋軍人人奮勇,十四萬守衛(wèi)成都的蜀兵竟不戰(zhàn)而潰。孟昶對(duì)花蕊夫人說:“我父子以豐衣足食養(yǎng)士四十年,一旦遇敵,竟不能東向發(fā)一矢!”乾德三年元宵剛過,后蜀司空平章事李昊草降表,孟昶自縛出城請(qǐng)降,自王全斌出兵之日算起,六十六天亡后蜀,比后唐滅前蜀還快。更可笑的是,前后兩蜀兩次草擬降表的都是李昊,于是,有忠憤不平的人晚上在李昊的家門上寫道:“世修降表李家”,予以嘲諷。
綠柳才黃的時(shí)候,孟昶與花蕊夫人以及李昊一行三十三人,被押赴大宋都城汴梁,沿途杜鵑凄啼聲聲:“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實(shí)在叫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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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汴梁后,孟昶被封為秦國公、檢校太師、兼中書令。趙匡胤如此優(yōu)待孟昶,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久聞花蕊夫人艷絕塵寰,欲思一睹,以慰渴懷,又不便特行召見,恐人議論,便想出重賞孟昶,連同他的侍從家眷也一并賞賜這個(gè)主意。即在他們進(jìn)宮謝恩時(shí),一睹日思夜想的花蕊夫人的芳容。果然,那天謝恩,孟昶的母親李夫人之后就是花蕊夫人。趙匡胤格外留神,覺得她才至座前,便有一種芳香隨風(fēng)飄來,令人心醉;仔細(xì)端詳,更覺得千嬌百媚,難以言喻;等到花蕊夫人口稱臣妾徐氏見駕,愿皇上圣壽無疆時(shí),那一聲嬌音,如鶯簧百囀,嚦嚦悅耳,讓趙匡胤無法自恃,魂靈似乎都飄走了;但兩道犀利的目光,卻仍然射在花蕊夫人身上,一眨也不眨。花蕊夫人也感覺到了那熾熱的目光,她瞧了趙匡胤一眼,便低頭斂鬟而退了。這臨去時(shí)的一瞥,更是勾魂攝魄,直把趙匡胤弄得心猿意馬。七天后,孟昶暴疾而終,時(shí)年四十七歲,史家多認(rèn)為是趙匡胤毒死的。
趙匡胤聽到孟昶已死,輟朝五日,素服發(fā)喪,贈(zèng)布帛千匹,喪葬費(fèi)也盡由官給,并追封為楚王。孟昶死后,他的母親并不哭泣,只舉酒酹地說道:“你不能以一死殉社稷,貪生至此,我也因你而茍活在人間,現(xiàn)在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于是,絕食數(shù)天而死。孟昶葬在洛陽,他的家屬仍留汴京,少不得入宮謝恩。趙匡胤見花蕊夫人全身縞素,愈顯得明眸皓齒,千嬌百媚,便乘此機(jī)會(huì),把她留在宮中侍宴?;ㄈ锓蛉松聿挥杉海坏脧拿?,飲酒間,趙匡胤知道花蕊夫人能詩,便要她即席吟詩,以顯才華,花蕊夫人吟道:“初離蜀道心將碎,離恨綿綿,春日如年,馬上時(shí)時(shí)聞杜鵑。三千宮女皆花貌,共斗嬋娟,髻學(xué)朝天,今日誰知是讖言?!被ㄈ锓蛉艘髁T,說這詞是離開蜀國,寫在驛站的墻壁上。還說:“當(dāng)年在成都宮內(nèi),蜀主親譜‘萬里朝天曲’,令我按拍而歌,以為是萬里來朝的佳讖,因此百官執(zhí)長鞭,婦人戴高冠,皆呼為‘朝天’。及李艷娘入宮,好梳高髻,宮人皆學(xué)她以邀寵幸,也喚作‘朝天髻’,那知萬里崎嶇,前往汴京,來見宋主,萬里朝天的讖言,卻成了降宋的應(yīng)驗(yàn),豈不可嘆么?”趙匡胤聽罷,長久不語,連飲三杯,說道,你再做一首新的?;ㄈ锓蛉顺了计蹋賳⒅齑剑骸熬醭巧蠘浣灯?,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gè)是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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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本也是個(gè)“千里送京娘”、“一條棍打遍十八座軍州”的英雄人物,此時(shí)有感于花蕊夫人的故鄉(xiāng)之思,亡國之痛,竟加深了對(duì)花蕊夫人的愛慕之心。飲了幾杯酒后的花蕊夫人,紅云上頰,更覺嫵媚動(dòng)人,趙匡胤攜著花蕊夫人的手,同入寢宮,不久,便封花蕊夫人為貴妃。自此,趙匡胤每日退朝必到花蕊夫人那里,飲酒聽曲。
這日退朝略早,趙匡胤徑向花蕊夫人那里而來,步入宮內(nèi),見花蕊夫人正在那里懸著畫像,點(diǎn)上香燭,叩頭禮拜。趙匡胤不知她供的是什么畫像,即向那畫像細(xì)看去,只見一個(gè)人端坐在上,眉目之間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一般,急切之間,又想不起來,便問花蕊夫人此人是誰?花蕊夫人不意太祖突來,被他瞧見,心下驚慌,見問,忙定定神,慢慢回答道:“這就是俗傳的張仙,虔誠供奉,可得子嗣?!?趙匡胤笑道:“貴妃如此虔誠,朕料張仙必送子嗣來。但張仙雖掌管送子之事,畢竟是神,宜在靜室中,香花寶柜供養(yǎng),若供在寢宮里,未免褻讀神靈,反生罪戾?!被ㄈ锓蛉寺犃粟w匡胤的話,連忙拜謝。實(shí)際上花蕊夫人所供的并不是張仙,而是后蜀主孟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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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孟昶暴病身亡后,她被逼入宮,因?yàn)樯聿挥杉?,接受了趙匡胤的雨露恩寵,如今雖然寵冠六宮,但心里總拋不下孟昶昔日的恩情,所以親手畫了他的像,背著人,私自禮拜。不料被趙匡胤撞見,只得謊稱是張仙。可憐那些宮里的妃嬪,聽說供奉張仙可以得子,便都到花蕊夫人宮中,照樣畫一幅,供奉起來,希望生個(gè)皇子,從此母以子貴。不久,這張仙送子的畫像,竟從宮禁中傳出,連民間婦女要想生兒抱子的,也畫一軸張仙,香花頂禮,至今不衰。后人有詩詠此事曰:“供靈詭說是張仙,如此牽情亦可憐。千古艱難惟一死,桃花移贈(zèng)舊詩篇?!?/p>
據(jù)傳,花蕊夫人后來因?yàn)榻槿胨瓮⒌臋?quán)力之爭,在立太子的問題上觸犯了趙匡胤的弟弟趙光義的切身利益,因此在一次打獵時(shí),被趙光義也就是后來的宋太宗趁亂一箭射死。趙匡胤雖然英明,也無從追究,一個(gè)艷驚塵寰的絕色才女,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枉死在宮廷的權(quán)力爭斗中,而真正的死因卻成了千古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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