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叢蕪（1905～1978），原名韋崇武，又名韋立人、韋若愚，1905年農(nóng)歷三月十六日生于安徽霍邱縣。北京燕京大學(xué)畢業(yè)。曾在天津河北女子師范學(xué)院任教，為魯迅組織領(lǐng)導(dǎo)的未名社成員，《莽原》半月刊撰稿人之一。建國后曾任上海新文藝出版社英文編輯。主要作品∶著有詩集《君山》《冰塊》等，譯有陀思妥也夫斯基的卡篇小說《窮人》、《罪與罰》、《長拉瑪卓夫兄弟》、美國杰克—倫敦的《生命》等。1985年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有《韋叢蕪選集》。綠綠的灼火 倘若能達(dá)底也罷！ 詩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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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綠的灼火

細(xì)雨紛紛的下著，陰風(fēng)陣陣掠過野冢，我的骨骼在野冢上直挺地躺著。
光已經(jīng)從世界上滅絕，我的骨骼已經(jīng)不發(fā)白色。
我這樣死著，——
在空虛里，在死寂里，在漆黑里死著。

唉唉，我的骨骼怎的又在微微嘆息了！
唉唉，我的心火怎的還沒有滅盡呢！
唉唉，它在里面又燃起了！
唉唉，又燃起了，綠綠的灼火又然起了！

司光的神不能滅熄我的心頭的殘燼，綠綠的灼火又照亮了我的心的王國。
在這王國里，好象初次幽會(huì)似的，我的靈魂緊緊地?fù)肀е倚膼鄣厍槿?，她曾白白地葬送了我的青春?br />在這王國里，我又覓得我空灑了的眼淚，我失卻了的力量，我壓死了的熱情，我的幻夢(mèng)，我的青春，我的詩歌，我的雄心，——
這一切都齊整的羅列在愛的祭壇上，下面架著澆過油的柴火，當(dāng)中鋪著一個(gè)蒲團(tuán)，——我知道，這是專等著我的靈魂的到臨。
我的靈魂到蒲團(tuán)上虔誠的跪下，柴火在下面燃燒著，我的詩歌在壇上嗚咽地奏著，我的情人在壇上輕盈的舞著，
我的眼淚，我的力量，我的熱情，我的幻夢(mèng)，我的青春，我的雄心，……同在這火光中舉行了葬禮。
火焰燒遍了愛的祭壇，火焰燒遍了心的王國?！?br />但這只是綠綠的灼火。

——你又來了么，司光的神？我說。你這是第幾次了？
——你知道，司光的神說，我并不是情愿這樣的。
——滅不了的是我的心頭的殘燼，你何必使我的靈魂反復(fù)忍受烈焰燃燒的慘刑！
——你的罪孽太深了。

狂風(fēng)吹滅了我的心頭，急雨澆熄了它的殘燼。
——它將不再燃起了，司光的神說。
——你這話說過幾次了？我問。
我的心頭暫得一陣莫名的清冷。

細(xì)雨紛紛的下著，陰風(fēng)陣陣掠過野冢，我的骨骼在野冢上直挺地躺著。
光已經(jīng)從世界上滅絕，我的骨骼已經(jīng)不發(fā)白色了。
我這樣死著，——
在空虛里，在死寂里，在漆黑里死著。

唉唉，但愿我的心火不再從骨骼中燃起了！
但愿我的心頭的綠綠的灼火不再從骨骼中燃起了！

1926年2月17日晚
選自《莽原》一卷五期（1926/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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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能達(dá)底也罷！

在無底的深淵和無涯的海洋中我意識(shí)地掙扎著；
這掙扎只限于前后左右，而且永遠(yuǎn)是向下沉去，
無停地向無底地深淵沉去，我意識(shí)著，
這心情還不如在地上從高處落下時(shí)的恐怖的著實(shí)。

我的雙手在水中撥動(dòng)，興起波紋，
我發(fā)見面包，金錢，榮譽(yù)，勢(shì)力在眼前雜沓的晃蕩著，被人爭(zhēng)搶著，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擁擠著。——沖突著或追逐著——
??！我自己原來也在這群中混著，但是永遠(yuǎn)下沉著。

面，銅，粉，鐵，混合一塊生出一種難聞的嗅味，
狂笑和痛哭造成一種刺人耳鼓的噪聲，
在擁擠中我覺得煩厭了，而且確實(shí)疲倦了
我雙手無力的垂下，眼前一切均模糊了。

無停的向無底的深淵沉去，我意識(shí)著，
這心情還不如在地上從高處落下時(shí)的恐怖著實(shí)；
唉唉，倘若能達(dá)底也罷！
唉唉，倘若我的雙手不再撥動(dòng)也罷！

4月30日
選自《莽原》二卷九期（1927/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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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的心

詩人的心好比是一片陰濕的土地，
在命運(yùn)的巨石下有著愛的毒蛇棲息；
他歌吟著，輕松心頭的苦楚，
毒蛇在吟聲里吮取著他的血液。

在生之掙扎里更痛感著生之悲凄，
他躑躅于人間，卻永味人間摒棄。
唉，何時(shí)啊，能爬出那血紅的毒蛇，
從命運(yùn)的巨石下，從陰濕的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