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征東·第四十一回

王敖祖救活世子 薛仁貴雙美團圓

詩曰：

金繡雙花福分商，赤繩緣巧配英豪。

一朝得受藩王爵，鸞鳳和鳴瑞圣朝。

再說那程咬金下了轎，見了柳剛父子，呵呵笑道：“親翁不必拘禮，今日來迎侄媳，快快請令媛上轎?！蹦菃T外父子連聲答應(yīng)，迎進大廳，父子下拜，咬金扶起。敘及寒溫，三盞香茗，柳剛父子在傍相陪。柳剛說：“承老千歲下降，只恐小女消受不起。請回鑾駕，老夫親送小女到王府，還有薄儀相送?！币Ы鸫髳?，說：“這也不必費心。本藩先回，致意令嬡，舍侄候令嬡到王府團圓?！闭f罷，起身別了員外，大門上轎，吩咐各官同護國夫人送歸王府。各官跪下說：“是?！币Ы鹣茸曰厝?。然后各官同柳剛到大廳見過禮，一面小姐轉(zhuǎn)身，本宅家人婦女，半副鑾駕，前呼后擁，兵丁護從，放炮起身。然后那各官同員外起身，離了柳家莊，前往絳州城。一路風(fēng)光，不必細(xì)說。

來到轅門，三通奏樂，一聲炮響，兩旁各官，跪接夫人。進了王府，直到后殿下轎。仁貴接見，然后出轎拜見父親，夫妻相見。柳員外過來賠罪。仁貴說：“岳父，何出此言，少不得一同受享榮華。小婿命內(nèi)所招?！眴T外辭別出府，回家去了。平遼王與夫人后堂設(shè)宴共酌，敘其久闊之情，不必細(xì)講。少刻傳令出來，令文武官各回衙署，不必伺候。外面一聲答應(yīng)，回衙不表。

再講員外回去，與院君商議，整備銀子三千兩與程千歲，各官送銀三百兩，兵丁各役俱有賞賜。嫁妝備不及，折銀一萬兩。程咬金見了禮單，對仁貴說：“令岳送我三千銀子，再不敢受。”仁貴說：“有勞貴步，自然請收，不必過謙?！币Ы鹫f：“又要令岳費心，老夫只得收了?！?/p>

再講王茂生見金花出門之后，窯中剩下這些破家伙，收拾好了，顧氏乳娘跟隨小姐也進王府去了，弄得冷冷清清，回到自己家中，對毛氏說：“薛禮無恩無義，做了王位，忘記了我王茂生。他說著人前來接我，怎么今日還不見人來?”走門出戶，東一望，西一望。毛氏大娘見了，倒也好笑，說：“官人，他不來，我們到要去駕他。”王茂生道：“這也說得有理。拿甚東西去駕他?也罷，將兩個空酒壇放下兩壇水，只說送酒與他，他眼睛最高，決不來看，就好進去見他，自然有好處的?！狈蚱薅松套h已定，次日果然挑了兩壇水，同了毛氏，徑望絳州而來。到得轅門，只見送賀禮的紛紛不絕，都到號房掛號，然后稟知中軍，中軍送進里面，收不收，里面?zhèn)鞒鰜?。王茂生夫妻立在轅門外，眾人睬也不去睬，理也不去理，卻被巡風(fēng)官大喝一聲說：“這是什么所在，把這牢擔(dān)放在這里。快些挑開去。”王茂生道：“將爺，我與千歲爺是結(jié)義弟兄，煩通報一聲，說我王茂生夫妻要見?！毖诧L(fēng)聽見說：“瞎眼的奴才，難道我千歲爺與你這花子結(jié)義。不要在這里討打，快快挑開去。”王茂生無可奈何，今日才曉得做官這樣尊重。只得將擔(dān)子挑在旁首，叫妻子看守，自己來到簽房，看見投帖子的甚多，不來細(xì)查，茂生就將帖子混在當(dāng)中。簽房送與中軍，中軍遞與里面去了。仁貴正與咬金言談，相謝接夫人之事。傳宣官稟上說：“外面各府行臺、節(jié)度、族中具有手本帖子禮單，送上千歲爺觀看?！比寿F看了，對傳宣說：“各府等官三日后相見，族中送禮，原帖打還。你去對他說，千歲不是這里人，是東遼國人，沒有什么族分，回復(fù)他們這班人去?！币Ы鹫f：“住著，平遼公，這些都是盛族，禮也不受，說什么東遼國人，不明不白，說與我知道?！比寿F說：“老千歲不知，晚侄未遇之時，到叔父家中借五斗米，都不肯的，反叫莊客打我轉(zhuǎn)身。虧了王茂生夫妻，救了性命，與他結(jié)義在破窯中?！奔磳?dāng)時受苦之事，說了一遍。咬金道：“這也怪你不得，老夫少年時，也曾打死了人，監(jiān)在牢中，沒有親人看顧，后來遇赦出來，同結(jié)義哥哥尤俊達(dá)做成事業(yè)。這樣勢利的人，我就不睬他。如今貴族中也有勢利人，禮物不要收他，傳他進來，每人罰他三碗糞清水，打發(fā)他回去?！比寿F道：“禮物不收就夠了，糞清水罰他，使不得的?！眰髁钜桓挪皇?。咬金說：“你拿帖子再看一看，內(nèi)中也有好的，也有歹的，難道一概回絕不成?”仁貴見說：“老千歲高見?！本蛯⑻涌催^，內(nèi)中有一帖，上寫著：“眷弟王茂生，拜送清香美酒二壇。”仁貴見了帖子大喜，對咬金說：“方才晚侄說恩哥恩嫂，正要去接他，不想今日倒來拜我?！币Ы鹫f：“如何?我說好歹不同?！?/p>

仁貴一面?zhèn)髁?，回絕合族眾人，一面吩咐開正門，迎接王老爺。這一聲傳話，外面都知道了。巡風(fēng)把總聽得千歲出來接王老爺，大家都嚇得膽戰(zhàn)心驚，走上前見了王茂生，跪下說：“小人們不知，多多得罪。求王老爺在千歲面前不要提起?！本箒y磕頭，一連磕了好幾個。王茂生說：“請起，我說結(jié)義弟兄，你不信呀，磕頭無益?！毖诧L(fēng)看來不答對，連忙袖子里拿出一封銀子，送與茂生。茂生接了，放在身邊，說：“發(fā)利市了?！敝宦牭美镞厯艄娜?，報說：“千歲出來，接王老爺。”王茂生摸不著頭路，黑膝皮燈籠，冬瓜撞木鐘，迎將進去。仁貴一見，叫聲：“恩哥，兄弟正要差官去接，不想哥哥先到，恕兄弟失接之罪?！泵f：“不敢?！蓖M銀鑾殿，到后堂見過了禮。茂生說：“你嫂嫂毛氏也在外面?！狈愿来蜣I。即有數(shù)名婦女隨轎，毛氏在外面上轎，來到后堂。這兩壇酒也挑進來。仁貴夫妻拜謝哥嫂，請嫂嫂里面去。金花同毛氏來到里面不表。

再講仁貴吩咐，將王老爺酒取上來。王茂生看見，滿面通紅，想道：“這不是酒，是兩壇清水，不打開便好?！焙盟铺齑蛞话恪Ｈ寿F吩咐家將，將王老爺酒打開來。家將答應(yīng)，將泥壇打開一看，沒有酒氣，是水。稟道：“不是酒，是水。”仁貴呵呵大笑，說：“取大碗來，待本藩立飲三碗。叫做人生情義重，吃水也清涼?！比寿F忙將水喝了，王茂生置身無地。仁貴吃完水，封王茂生轅門都總管，一應(yīng)大小事情，以下文武官員，俱要手本稟明王茂生，然后行事。如今王茂生一腳踏在青云里，好不快活。請程千歲相見。王茂生見了咬金，跪?qū)⑾氯?。咬金說：“如今，平遼王恩哥，就是我子侄一樣，以后不必行此禮。”吩咐設(shè)酒，與哥哥賀喜。此話不表。

另回言說那傳宣官到外面，對送禮人說：“千歲不是這里人，是東遼國人，禮物一概不收。請回，不必在此伺候?！毖κ献逯幸宦劥搜?，大家沒興，商議送銀三千與程千歲，不知此事允否。又聽得傳宣官言是東遼國人，禮單一概不收，將信將疑。聽得擊鼓開門，接王茂生。薛雄員外說：“他是賣小菜背簍子，妻子做賣婆，倒開正門出接，無疑是我侄兒。我是他嫡親叔父，怕他不認(rèn)?”內(nèi)中有一人姓薛名定，開言說：“王小二夫妻尚然接見，叔父頭頂一字，無有不見之理?！眴T外想起前事，懊悔不已，只得去央王茂生了。忙打點三千銀子，到次日用衙門使費，央傳宣官先送銀子給王茂生，然后送禮單進去。傳宣官說：“這個使不得，王爺出令如山，不敢再稟?！毖诧L(fēng)道：“昨日王老爺?shù)米锪怂?，幾乎弄出事來。他是千歲的叔父，就是通報也無妨?，F(xiàn)今王老爺?shù)昧算y子，怕他則甚。”

卻說王茂生是個窮人，不曾見過銀子面的，今見了許多銀子，心中想道：“我沒有這宗膽量得這注財喜，必要與程千歲商議，況且他是前輩老先生，與仁貴合得來的?！彼阌嬕讯?，來到咬金面前，說：“程老千歲，我有句話上達(dá)?！币Ы鸬溃骸懊阌惺裁丛?，說便了。”茂生道：“那薛雄員外要認(rèn)侄兒，送禮來慶賀不收;如今特地請我，送銀子三千兩，要我在千歲面前幫襯。我一人得不得許多銀子，特來與老千歲計議。”咬金說：“老王不要哄我。這銀要對分，不要私下藏過，有對會的?！泵溃骸叭粢毻蹋也粊韺锨q說了。”即一同來見仁貴。那仁貴正在大怒，說：“狗官，昨日已經(jīng)發(fā)還，今日又拿禮單來?；鞄ぃ獢?，要打!”傳宣官在地磕頭。咬金說：“平遼王為何大氣?”仁貴說：“老柱國不知，昨日寒族來送禮，要認(rèn)本藩。已經(jīng)將禮單發(fā)出，不認(rèn)他們這班勢利小人。今日又來混稟，你道可惱不可惱。”咬金說：“世態(tài)炎涼，乃是常事。如今做了王位，族中不相認(rèn)，覺得量小了些?！比寿F說：“這些是無情無義之物。那恩哥送來水，吾也吃三碗。這官兒一定要正法?！泵蛳抡f：“這個使不得，要說兄弟不近人情，做了藩王，欺滅親族，這是一定要受的?！比寿F連忙扶起，說：“既承老千歲、哥哥二位指教，吩咐將禮物全收了，與我多拜上各位老爺，千歲爺改日奉謝?！薄笆?，得令!”傳宣官傳出外面去，那薛氏合族見收了禮，大家歡喜回家。這是仁貴明曉咬金、茂生二人在內(nèi)做鬼，落得做人情。此話不表。那王茂生做了轅門都總管，冠帶榮身，這些大小文武官員，那一個不奉承，個個稱他王老爺，千歲言聽計從，文武各官要見，必先要打關(guān)節(jié)與茂生，然后進見，足足摸了幾萬余金。咬金完工復(fù)命，仁貴送程儀三千兩，設(shè)酒送行。次日清晨，送出十里長亭，文武百官都送出境外，滿載而歸。一路風(fēng)光，徑望長安而去，不必細(xì)表。

再講風(fēng)火山樊家莊樊洪海員外，對院君潘氏說：“你我年紀(jì)都老了，膝下無兒，只生女兒繡花，十二年前被風(fēng)火山強盜強娶，被薛仁貴擒了三盜，救了女兒。我就將繡花許配他，說投軍要緊，將五色鸞帶為定，一去許久，并無音信。我欲將女兒另對，后來有靠。女兒誓不重婚，終身守著薛禮，這也強她不得。若沒有薛禮相救，失身于盜，終無結(jié)局，所以忍耐到今。但是老來無靠，這兩天聞得三三兩兩說薛仁貴跨海征東，在海灘救駕有功，平了東遼，班師回朝，封為山西全省平遼王之職，上管軍，下管民，文武官員，先斬后奏。手下雄兵十萬，鎮(zhèn)守絳州。前日程千歲到家中，接取護國夫人，難道忘記了我女兒不成?”院君聽了，大喜說：“此言真的么?”員外說：“我不信，差人到絳州打聽，句句是真。指望他來接，半月有余，不來迎接，卻是為何?”院君說：“員外不要想癡了，前年薛禮原說有妻子的，你對他說愿做偏房，故將鸞帶為定。止有女兒嫡親一脈，你我兩副老骨頭，要他埋葬，做了王府偏房，決非辱沒了你。不要執(zhí)之一見，要他來接到絳州，路又不遠(yuǎn)，備些妝奩，親送到王府，難道他見了鸞帶，不收留不成?”員外點頭說：“此言倒也有理?！狈愿狼f客備齊嫁妝，叫了大船，一面報與小姐。繡花聞知大喜，連忙打扮。果然天姿國色，猶如月里嫦娥。打扮停當(dāng)，員外取了五色鸞帶，同了院君、小姐下船，一路來到絳州，泊船碼頭，在館驛安頓，扯起了旗：“王府家眷”四字。府縣聞知，忙來迎接。員外說起因由，府縣官好不奉承。一同員外來到轅門，只見弓上弦，刀出鞘，扯起二面大黃旗，上書“平遼王”三字，有許多官員來往。員外心中倒覺害怕，不敢上前。府縣官說：“你到奏事房中坐坐，待我稟知都總管王老爺，然后來見。你將鸞帶待吾拿去。”員外將鸞帶付與府縣官。府縣官見了，連忙來到總管房內(nèi)稟明，說：“樊家莊樊洪海，向年有女繡花，曾與千歲爺有婚姻之約，現(xiàn)有五色鸞帶為定，如今親送到此，未知是否有因。卑職們不敢擅專，求總管老爺轉(zhuǎn)達(dá)千歲?！蓖趺犃?，說：“二位老爺請回，待本總見千歲便了。”府縣官打一拱辭出，回復(fù)員外，此話不表。

單講王茂生拿了鸞帶，到里面見了仁貴，叫聲：“千歲恭喜，今有樊家莊樊洪海員外夫妻，親送小姐到此，與兄弟成親?！比寿F竟忘懷了，聽了此言，便叫：“恩哥，哪一個樊員外送小姐到此，此話從何而來?”王茂生說：“向年在樊家莊降了大盜三人，員外將女繡花許配，現(xiàn)有五色鸞帶為定。方才府縣官問，果有此事么?”仁貴低頭一想：“嗄，果有其事。出去十多年，此事竟忘了。如今員外在哪?”茂生說：“大船泊在碼頭，員外在奏事廳相候，兄弟差人去接?！比寿F說：“我道他年遠(yuǎn)另行改嫁，到任之后，自有原配夫人，所以不放在心上。今日他親送小姐到此，難道不去接么?須要與夫人商議，夫人若肯收留，差官前去相接;若不收留，只好打發(fā)他們回去?！苯新暎骸案绺?，待我見過夫人，然后對你講。”仁貴來到后堂，叫聲：“夫人，下官有一件事，要與夫人商議?！狈蛉苏f：“相公有甚言語，要與妾身商議?”仁貴說：“夫人不知，那年出門投軍不遇，回來打從樊家莊經(jīng)過，員外相留待飯，問起因由，說是風(fēng)火山強盜三人，內(nèi)有一個姜興霸，要逼他女兒成親。我因路見不平，降了三寇。那三人見我本事高強，結(jié)為兄弟，員外竟將女兒許配與我，我彼時原說家中已有妻房，不好相允。他說我救了他女兒，愿為偏房。我將鸞帶為定。只道年遠(yuǎn)，自然改嫁，不料樊員外夫妻親送女兒到來。夫人，你道好笑不好笑，我今欲要打發(fā)她回去，夫人意下如何?”夫人說：“相公，你說哪里話來。既然定下樊小姐，員外夫妻親送到此，豈有不接之理。就是妻子，也當(dāng)姊妹相稱，相公不差官去接待，妾身自去相接?！狈愿朗膛畟兇蜣I，同我去接樊小姐。左右答應(yīng)一聲。仁貴說：“不勞夫人貴步，煩恩哥同府縣官前去接便了?！蓖趺鷰Я饲О賾舭芽倛?zhí)事，先到奏事廳叫道：“府縣官在么?”那絳州府龍門縣官立起身來說：“卑職在。”“千歲有令，著你二位同我去接樊小姐。”府縣官答應(yīng)道：“是?！眴T外抬頭一看，這人是王小二，肩簍子的阿好闊綽，圓翅烏紗，圓領(lǐng)紅袍，隨了數(shù)十名家丁，昂昂然。員外叫聲：“王茂生，你認(rèn)得我么?”茂生回轉(zhuǎn)頭一看，說：“是員外，小官不知，多多得罪?！泵錾鈺r，常到樊家莊去買賣，所以認(rèn)得。

閑話休講，再言王府差出許多衙役，兩乘大轎，丫環(huán)婦女不記其數(shù)。王茂生帶了兵丁千百戶府縣官，都有執(zhí)事，員外也乘了轎子，好不鬧熱。一路行來，已到碼頭，府縣官侍立兩旁，然后院君上轎，隨后小姐上轎，放炮三聲，一路迎來。前呼后擁，百姓看者如市。來到轅門，放炮一聲，開了正門，三吹三打，抬到銀鑾殿下轎。姊妹相見，又過來見了院君。樊小姐再三不肯，上前說：“夫人在上，賤妾樊氏拜見?！狈蛉艘娦〗阋幻踩缁?，滿心大悅，說：“賢妹何出此言?！闭撴⒚孟喾Q，同拜了。選定吉日，看歷本說，今日正當(dāng)黃道天喜，忙喚儐相，就在后殿成親。仁貴大悅，好一個賢德夫人，成就好事。分為東、西兩房，修表進京，旨下封為定國夫人，拜謝圣恩，此言不表。次日清晨，拜見恩哥、恩嫂，請員外、院君相見。仁貴稱為岳父、岳母，留在王府養(yǎng)老終身，受享榮華。又接柳員外夫妻到來，仁貴夫妻同了樊氏一起拜見，吩咐設(shè)宴慶賀。外面文武官都來賀喜，此話不表。

再講柳員外夫妻，在王府三日，告辭回家。仁貴夫妻再三留不住，只得送出轅門。你道柳員外夫妻為何不肯住在王府?他有萬貫家財，又有兒媳侍奉，在家安享，可以過得，所以必欲回去。這樊老夫妻單生小姐，無有子媳，故靠女婿、女兒養(yǎng)老。薛雄員外同了合族也來賀喜，薛爺此番留進私衙，款待筵席，盡醉而散別去。來日千歲，出了關(guān)防告示，不許親族往來，恐有嫌疑人情。禁約已出，誰人敢進來混擾，就是欽差察院衙門，有了關(guān)防禁約，尚不容情出入，何況這是王府，非當(dāng)小可。管下有五百多員文武，難道倒不要謹(jǐn)密么。

不表仁貴山西安享之事，再說程咬金進京復(fù)旨，君臣相會，朝見已畢，朝廷自有一番言語，也不必細(xì)表。單言咬金退朝回府，有裴氏夫人接見，夫妻敘禮已畢，分賓坐定，夫人說：“相公，皇事多忙，辛苦了?！币Ы鹦Φ溃骸胺蛉擞兴f的，若無辛苦事，難賺世間財。方才這樁差使做著了，果然好欽差，賺了三萬余金的銀子，這樣差使再有個把便好?！狈蛉艘嘈Φ溃骸跋喙兴f有利不可再往。你如今年紀(jì)高大，將就些罷了?！狈愿纻渚平语L(fēng)。程鐵牛過來拜見父親，孫兒程立本也來拜見祖父。立本年紀(jì)止得十三歲，倒也勇力非凡，今日老夫妻同了兒孫家宴，也算十分之樂。此話不表。

次日，各位公爺來相望，就是秦懷玉、羅通、段林等這一班。那徐茂功往河南賑濟去了，不在京中;尉遲恭真定府鑄銅佛，也不在京。魏丞相雖在朝，他是文官，不相往來。惟有程咬金是長輩，坐滿一殿，上前相見。咬金一一答禮，程鐵牛出來相陪，把平遼王事細(xì)說一遍，眾小公爺相辭起身，各歸府中。又有周青輩八個總兵官，一同到來問安。問起薛大哥消息，咬金道：“那平遼王好不興頭，他有兩個老婆，兩個丈人都有萬貫家財，發(fā)跡異常，不須你們掛念?！敝芮鄬d霸、李慶紅、薛賢徒、王新溪、王新鶴、周文、周武說：“如今我們在長安伴駕，不十分有興。薛大哥在山西鎮(zhèn)守，要老柱國到駕前奏知，保舉我們往山西，一同把守，豈不是弟兄不時相敘手足之情，好不快活么?！币Ы鹫f：“好弟兄聚首，最是有興的事。我老千歲也是過來的人，當(dāng)初秦大哥在日，與三十六家弟兄猜拳吃酒，好不鬧熱，如今他們都成仙去了，單留我一個老不死的在此，甚覺孤孤伶伶，不十分暢快，這是成人之美，老夫當(dāng)?shù)门c你們方便方便?！备魅舜髳?，起身叩謝辭去。

次日五更三點上朝，天子駕坐金鑾，文武朝見已畢，傳旨有事啟奏，無事退班。咬金上殿俯伏，天子一見，龍顏大悅。說：“程王兄，有何奏聞?”咬金說：“老臣并無別奏，單奏周青等八總兵，愿與薛仁貴同守山西等處;再就是薛仁貴欲請封柳、樊二夫人，貞靜、幽嫻、淑德，王茂生夫妻之義俠?！碧熳诱f：“悉依程王兄所奏?！本砗熗税?，龍袖—轉(zhuǎn)，駕退還宮，文武散班。咬金出朝，周青等聞知，大家不勝之喜，到衙門，收拾領(lǐng)憑。八個總兵官，辭王起程，文武送行，離了長安，徑到絳州王府，與薛大哥相會。王茂生奉旨實授轅門都總管，妻毛氏夫人封總管夫人;柳、樊二氏，封護定一品貞靜夫人。仁貴領(lǐng)眾謝恩，王府備酒，弟兄暢飲，自有一番敘闊之情，不必細(xì)表。次日傳令八總兵各分衙門地方鎮(zhèn)守，自有副總、參將、都司、千把等官，迎接上任，好不威武。平遼王到任之后，果然盜賊寧息，全省太平，年豐歲稔，百姓感德。正是：

圣天子百靈相助，大將軍八面威風(fēng)。

此回書單講薛仁貴跨海征東，平定大唐天下，四海升平，滿門榮貴團圓。詩曰：

鳳舞麟生慶太平，唐王福澤最為深。

每邦歲歲奇珍獻(xiàn)，宇內(nèi)時時祥瑞生。

治國魏征賢宰相，靖邊薛禮小將軍。

英豪屢見功勛立，天賜忠良輔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