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學生和朋友問我:這輩子你崇拜過誰?我過去48年唯一崇拜的人是我的父親。在我的生命中,父親對我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我的籍貫是云南省大姚縣,是我爺爺施平的出生地。爺爺年輕時就接受了革命思想的熏陶,后來離開了云南,就讀于浙江大學農學院,在那里與我的奶奶楊琳相愛并結婚。奶奶是當時杭州進步學生革命活動的主要組織者之一,并因此被國民黨政府判定是共產黨員而被捕入獄;1935年1月5日,我的父親出生在浙江省杭州市,出生后18天,他的母親就犧牲在國民黨的監(jiān)獄里;為了紀念和懷念奶奶,爺爺給父親起名施懷琳。
爺爺隨后投身革命參加抗戰(zhàn),無暇照顧我的父親,只能把他托付給親戚朋友撫養(yǎng)長大。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后,爺爺四處打聽,才輾轉在云南老家找到我的父親,并把他接到北京身邊。父親從出生就命苦,可以說沒有真正見到過生母,而直到長大成人后才與生父第一次團聚。
父親是在哈爾濱工業(yè)大學讀的本科,母親在北京礦業(yè)學院讀書,都是上世紀50年代的大學生。1962年,父親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河南省電力工業(yè)局,次年母親也從焦作礦業(yè)學院調到鄭州,與父親在同一個單位工作。1967年5月5日,我出生在河南鄭州,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那時正好趕上河南省“文革”的高潮,就是武斗開始,所以我母親在找醫(yī)院的時候都非常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醫(yī)院,生下了我?!拔母铩逼陂g出生的孩子,大部分的名字都帶有時代色彩,叫文革衛(wèi)東的有很多,父親很希望我有一個響亮一點的名字,但是又不希望太落俗套,最后想了又想,還是取意一心為公,選擇第一個字和最后一個字,“一公”,作為我的名字。父親賦予這個名字中的寓意,在我一生中的很多重要關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的選擇。
從我有一點點懂事開始,就記得家里掛的一個精致的大鏡框,里面是一位面帶微笑的年輕女子的黑白照片,那是我奶奶大學入學時照的,每次搬家,父親總是小心翼翼地把鏡框包裹好,而每到一處新家安頓完畢后,又把照片懸掛在最顯著的地方。
1969年10月底,我兩歲半,跟隨父母下放到河南省中南部的駐馬店地區(qū)汝南縣老君廟鄉(xiāng)閆寨大隊小郭莊。那時的往事,我自己當然已經不記得了,后來母親告訴我,我們家下放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受走資派爺爺的牽連和影響,“文革”期間爺爺在四人幫的監(jiān)獄里被關押折磨了整整4年半。我們離開鄭州的那一天,一大早就開始把收拾好的家具和行李搬到大卡車上,上午8點多就離開了鄭州,父親帶著年幼的哥哥坐在駕駛室司機旁邊,大姐則站在車上面,一路顛簸,開了十幾個小時,才到達兩百公里開外的小郭莊。因為我和二姐都還太小,跟著母親坐火車到駐馬店鎮(zhèn)車站,下來后再乘坐汽車到公社林場與父親的大卡車匯合,到達小郭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村民已經把當地村西頭上的一個牛棚騰了出來,開始味道很重,后來父親母親多次整改粉刷才好些;直到1972年離開小郭莊,這間牛棚成為我童年記憶里最溫暖的第一個家。
后來母親告訴我們:父親認為我們會一輩子生活在小郭莊不會再有機會回到省城鄭州了;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父親特別認真地干農活。每天天剛蒙蒙亮,父親就起床,背上一個籮筐,拿把小鏟子,順著小路去撿拾牛糞用于農田施肥;白天則是到地里田間向鄉(xiāng)親們學習各種農活;父親很聰明,不僅很快就熟練掌握了各種農活技能,還學會了一邊撐船一邊在寨河里撒網打魚。駐馬店地處豫南,春夏季多雨,每次大雨過后,父親都會帶上大姐,兩人配合到田間抓青蛙;父親手持自制的長叉,循著聲音用手電筒的光柱照射青蛙,此時的青蛙一動不動,很容易被長叉捕獲,然后扔到背著的一個帶蓋的小口籮筐里。在田間轉一大圈下來,就會有幾十只青蛙入筐;第二天,父親會烹飪美味的田雞宴。
我記憶中的父親特別能干,我甚至覺得他無所不能。為了讓我們住的更舒適一些,聰明的父親弄來高粱稈石灰黃膠泥,把牛棚裝修一新,還隔出好幾個小房間。父親是位很好的理發(fā)師,我在到清華上學以前的18年間,從沒有去過理發(fā)店,總是父親給我理發(fā);當然,在這方面,哥哥姐姐和媽媽也靠父親。父親還是個很出色的裁縫,我一直到小學畢業(yè)為止幾乎沒有買過一件衣服,大多數是繼承哥哥姐姐穿小了的衣服,而哥哥姐姐的幾乎所有衣褲和我過年時偶爾驚喜獲得的新衣服都是由父親親手裁剪縫紉的。除了剪發(fā)和裁衣,父親還有一手好的木工手藝,會打造很美觀實用的家具,20世紀70年代我們家里用的床柜子桌子椅子大部分都是我父親親手制作的,有些家具現在仍在使用。
1970年以后,父親在全公社唯一的高中講授數學和物理,他講課認真而又生動,頗得學生喜愛。再后來進了城,父親又在當地的鎮(zhèn)機械廠帶領技術人員進行硬質合金的技術革新。1977年恢復高考,他輔導表姐表哥大姐認真復習數理化,給他們講解方程式熱力學,XYZ……我當時一點兒都聽不懂,但感覺科學真酷,這種耳濡目染的環(huán)境對我潛移默化的影響非常大。等我們回到了鄭州,父親又去鄭州工學院任教,給學生講課。再再后來又去工廠,做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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