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總要上下四方尋求,得到一種最黑,最黑,最黑的咒文,先來詛咒一切反對白話,妨害白話者。即使人死了真有靈魂,因這最惡的心,應該墮入地獄,也將決不改悔,總要先來詛咒一切反對白話,妨害白話者。
2.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輕易便睡,等候它們的儀仗從床下出來的夜。然而仍然只看見幾個光著身子的隱鼠在地面游行,不象正在辦著喜事。直到我敖不住了,怏怏睡去,一睜眼卻已經天明,到了燈節(jié)了。也許鼠族的婚儀,不但不分請?zhí)?,來收羅賀禮,雖是真的觀禮,也絕對不歡迎的罷,我想,這是它們向來的習慣,無法抗議的. 我有一時,曾經屢次憶起兒時在故鄉(xiāng)所吃的蔬果;菱角、羅漢豆、茭白、香瓜。凡這些,都是極其鮮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鄉(xiāng)的蠱惑。后來,我在久別之后嘗到了,也不過如此;惟獨在記憶上,還有舊來的意味留存。他們也許要哄騙我一生,使我時時反顧。
3.大概是物以希為貴罷。北京的白菜運往浙江,便用紅頭繩系住菜根,倒掛在水果店頭,尊為膠菜福建野生著的蘆薈,一到北京就請進溫室,且美其名曰龍舌蘭。我到仙臺也頗受了這樣的優(yōu)待,不但學校不收學費,幾個職員還為我的食宿操心。
4.我的保姆,長媽媽即阿長,辭了這人世,大概也有了三十年了罷。我終于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經歷;僅知道有一個過繼的兒子,她大約是青年守寡的孤孀。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懷里永安她的魂靈!
5.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從草間直竄向云霄里去了。單是周圍的短短的泥墻根一帶,就有無限趣味。
6.有人說,何首烏根是有象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來,牽連不斷地拔起來,也曾因此弄壞了泥墻,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塊根象人樣。如果不怕刺,還可以摘到覆盆子,象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遠。
7.掃開一塊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篩來,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條長繩,人遠遠地牽著,看鳥雀下來啄食,走到竹篩底下的時候,將繩子一拉,便罩住了。但所得的是麻雀居多,也有白頰的張飛鳥,性子很躁,養(yǎng)不過夜的。
8.這類小鼠大抵在地上走動,只有拇指那么大,也不很畏懼人,我們那里叫它隱鼠,與專住在屋上的偉大者是兩種。我的床前就帖著兩張
花紙,一是八戒招贅,滿紙長嘴大耳,我以為不甚雅觀;別的一張老鼠成親卻可愛,自新郎、新婦以至儐相、賓客、執(zhí)事,沒有一個不是尖腮細腿,象煞讀書人的,但穿的都是紅衫綠褲。
9.我想,能舉辦這樣大儀式的,一定只有我所喜歡的那些隱鼠。現在是粗俗了,在路上遇見人類的迎娶儀仗,也不過當作性交的廣告看,不甚留心;但那時的想看老鼠成親的儀式,卻極其神往,即使象海昌蔣氏似的連拜三夜,怕也未必會看得心煩。
10.上野的櫻花爛熳的時節(jié),望去確也象緋紅的輕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結隊的清國留學生的速成班,頭頂上盤著大辮子,頂得學生制帽的頂上高高聳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辮子,盤得平的,除下帽來,油光可鑒,宛如小姑娘的發(fā)髻一般,還要將脖子扭幾扭。實在標致極了。
11.萬歲!他們都拍掌歡呼起來。這種歡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這一聲卻特別聽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國來,我看見那些閑看槍斃犯人的人們,他們也何嘗不酒醉似的喝彩,嗚呼,無法可想!但在那時那地,我的意見卻變化了。
12.中國是弱國,所以中國人當然是低能兒,分數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無怪他們疑惑。但我接著便有參觀槍斃中國人的命運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學,細菌的形狀是全用電影來顯示的,一段落已完而還沒有到下課的時候,便影幾片時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戰(zhàn)勝俄國的情形。但偏有中國人夾在里邊:給俄國人做偵探,被日本軍捕獲,要槍斃了,圍著看的也是一群中國人;在講堂里的還有一個我。
13.誰做的《高士傳》呢?嵇康的,還是皇甫謐的?也還是手頭沒有書,無從查考。只在新近因為白得了一個月的薪水,這才發(fā)狠買來的《太平御覽》上查了一通,到底查不著,倘不是我粗心,那就是出于別的唐宋人的類書里的了。但這也沒有什么大關系。我所覺得特別的,是文中的那雛字。
14.父親故去之后,我也還常到她家里去,不過已不是和孩子們玩耍了,卻是和衍太太或她的男人談閑天。我其時覺得很有許多東西要買,看的和吃的,只是沒有錢。有一天談到這里,她便說道,母親的錢,你拿來用就是了,還不就是你的么?我說母親沒有錢,她就說可以拿首飾去變賣;我說沒有首飾,她卻道,也許你沒有留心。到大廚的抽屜里,角角落落去尋去,總可以尋出一點珠子這類東西。
15.這些《玉歷》,有繁簡兩種,是和我的前言相符的。但我調查了一切無常的畫像之后,卻恐慌起來了。因為書上的活無常是花袍、紗帽、背后插刀;而拿算盤,戴高帽子的卻是死有分!雖然面貌有兇惡和和善之別,腳下有草鞋和布鞋之殊,也不過畫工偶然的隨便,而最關緊要的題字,則全體一致,曰:死有分。嗚呼,這明明是專在和我為難。
16.我的保姆,長媽媽即阿長,辭了這人世,大概也有了三十年了罷。我終于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經歷;僅知道有一個過繼的兒子,她大約是青年守寡的孤孀。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懷里永安她的魂靈!
17.要到東關看五猖會去了。這是我兒時所罕逢的一件盛事,因為那會是全縣中最盛的會,東關又是離我家很遠的地方,出城還有六十多里水路,在那里有兩座特別的廟。一是梅姑廟,就是《聊齋志異》所記,室女守節(jié),死后成神,卻篡取別人的丈夫的;現在神座上確塑著一對少年男女,眉開眼笑,殊與禮教有妨。其一便是五猖廟了,名目就奇特。據有考據癖的人說:這就是五通神。然而也并無確據。
18.在許多人期待著惡人的沒落的凝望中,他出來了,服飾比畫上還簡單,不拿鐵索,也不帶算盤,就是雪白的一條莽漢,粉面朱唇,眉黑如漆,蹙著,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但他一出臺就須打一百零八個嚏,同時也放一百零八個屁,這才自述他的履歷??上矣洸磺宄?,其中有一段大概是這樣:
大王出了牌票,叫我去拿隔壁的癩子。 問了起來呢,原來是我堂房的阿侄。 生的是什么病?傷寒,還帶痢疾。 看的是什么郎中?下方橋的陳念義la兒子。
開的是怎樣的藥方?附子、肉桂,外加牛膝。
第一煎吃下去,冷汗發(fā)出; 第二煎吃下去,兩腳筆直。 我道nga阿嫂哭得悲傷,暫放他還陽半刻。
大王道我是得錢買放,就將我捆打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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