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是西漢東方朔首創(chuàng)的一種古文體。據(jù)《漢書》本傳,東方朔向武帝上書,“陳農(nóng)戰(zhàn)強(qiáng)國之計”,遭到冷遇,他便作《答客難》,用來自慰。文中假設(shè)有客話難東方朔,譏他官微位卑而務(wù)修圣人之道不止,他進(jìn)行答辯。
答客難【作者】東方朔【朝代】漢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dāng)萬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澤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shù),慕圣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記。著于竹帛,唇膺而不可釋,好學(xué)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為智能海內(nèi)無雙,則可謂博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圣帝,曠日持久,積數(shù)十年,官不過侍郎,位不過持戟。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所容居,其何故也?”
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yīng)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備。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壞,諸侯不朝,力政爭權(quán),相擒以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強(qiáng),失士者亡,故說得行焉。身處尊位,珍寶充內(nèi),外有倉廩,澤及后世,子孫長享。今則不然。圣帝德流,天下震慴,諸侯賓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為一家,動發(fā)舉事,猶運(yùn)之掌。賢與不肖,何以異哉?遵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云之上,抑之則在深淵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雖欲盡節(jié)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眾,竭精馳說,并進(jìn)輻湊者,不可勝數(shù)。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門戶。使蘇秦張儀與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傳曰:‘天下無害,雖有圣人,無所施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试唬簳r異事異。
“雖然,安可以不務(wù)修身乎哉!詩曰:‘鼓鐘于宮,聲聞于外。鶴鳴九皐,聲聞于天’茍能修身,何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乃設(shè)用于文武,得信厥說,封于齊,七百歲而不絕。此士所以日夜孽孽,修學(xué)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鶺鴒,飛且鳴矣?!?/p>
“今世之處士,時雖不用,塊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由,下察接輿,計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予哉?若夫燕之用樂毅,秦之任李斯,酈食其之下齊,說行如流,曲從如環(huán),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內(nèi)定,國家安,是遇其時者也。子又何怪之邪?
“語曰:以管窺天,以蠡測海,以筳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fā)其音聲哉?猶是觀之,譬由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以明其不知權(quán)變,而終惑于大道也?!?/p>譯文
有人詰難東方朔道:“蘇秦、張儀一旦遇上萬乘之主,就能身居卿相之位,澤及后世。如今你修習(xí)先王之術(shù),仰慕圣人之義,誦讀《詩經(jīng)》.《尚書》.諸子百家的典籍,不可勝數(shù)。甚至將它們寫于竹帛上.以致唇腐齒落,爛熟于胸而不能忘懷。好學(xué)樂道的效果,是很明顯的了;自以為才智海內(nèi)無雙,可謂博聞強(qiáng)辯了。然而盡心竭力.曠日持久地侍奉圣明的君主,結(jié)果卻是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zhí)戟(按:韓信謝絕項羽派來的說客時說:“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zhí)戟),恐怕還是品德上有不足之處吧?連同胞兄弟都無處容身,這是何緣故呢?”東方朔喟然長嘆,仰面回應(yīng)道:“這不是你能完全理解的啊。此一時,彼一時也,豈能一概而論呢?想那蘇秦.張儀所處的時代,周室衰微,諸侯不朝,爭權(quán)奪利,兵革相戰(zhàn),兼并為十二國,難分雌雄。得士者強(qiáng),失士者亡,所以游說之風(fēng)大行于世。他們身處尊位,內(nèi)充珍寶,外有糧倉,澤及后世,子孫長享。如今則不然:圣主德澤流布,天下震懾,諸侯賓服。四海相連如同腰帶,天下安穩(wěn)得像倒扣的痰盂。一舉一動盡在掌握,賢與不賢如何區(qū)分呢?遵天之道,順地之理,萬物皆得其所。所以撫慰他就安寧,折騰他就痛苦。尊崇他可以為將領(lǐng),貶斥他可以為俘虜。提拔他可在青云之上,抑制他則在深泉之下。任用他可為老虎,不用他則為老鼠。雖然做臣子的想盡忠效力,但又怎知道進(jìn)退得宜呢?天地之大,士民眾多,竭盡全力去游說的人就像車輪的輻條齊聚車軸一樣,多得不可勝數(shù),被衣食所困,找不到晉身之階。即使蘇秦.張儀與我并存于當(dāng)世,也當(dāng)不上掌故那樣的小吏,還敢期望成為侍郎嗎?所以說時異事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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