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黑店胡喬裝病 烏龍崗徐艾追賊
且說胡 小記往下一倒,把店小兒腿一絆,往前一撲,撒手將盤子、碗全碎了。一怔說:“這是怎么了?”喬賓過來說:“得了,瞧我這個哥哥,凈給我惹事。該多少錢,連碗帶菜,我給。”伙計(jì)說:“有你給就行,可誤了人家吃飯了?!眴藤e說:“好人誰能夠?人家不答應(yīng),我去見見去?!被镉?jì)瞧著喬賓,就有三分的害怕,已然是摔了,也就無法了,說:“真是我的時運(yùn)背就結(jié)了?!眴虪敯押?爺攙起來一說:“你怎么會躺下?惹的人家叨叨念念的。”大爺說:“哎喲,哎喲,我眼前一黑,就躺下了。誰叨叨我,跟他拼命?!眴虪斦f:“算了罷,你上里邊去罷,別又碰了人。”喬爺上東邊坐著去了,胡爺換在西邊。
上房問:“湯得了沒有?”伙計(jì)說:“得了,教人家給碰了?!鄙戏空f:“要沒得就不要了?!被镉?jì)說:“得了,這就得了。”他也是愿意早早的喝了躺下,買賣就妥當(dāng)了。復(fù)又告訴柜上說:“照樣再作一碗豆腐湯?!倍垢瘻骱茫瑪R上老湯,合上團(tuán) 粉,撒上蒙汗藥 ,倒在碗內(nèi),擱在托盤,灶上囑咐:“小心點(diǎn)?!被镉?jì)說:“病鬼挪在里頭去了,難道好人還掉下凳子來么?”出門的時節(jié),兩手把著托盤,眼瞅看病人,走過了桌頭,仍是單撒手托著盤子。他想著不怕了,那知道就聽見“淜爬(口叉)”、“噗(口甬)”、“嘩喇”、“嗷兒”的一聲,明是喬賓掉下板凳來,一聲是“淜爬(口叉)”,是把盤子扔了;“噗(口甬)”,是伙計(jì)躺下了;“嘩喇”,是碗摔碎了;“嗷兒”一聲,是先前摔的那碗豆腐湯,正有個狗在那里吃哪?;镉?jì)正爬的他身上,故此“嗷兒”的一聲。那位就說了,這個事情太巧了。有句俗言:“不巧不成書?!遍e話少敘。伙計(jì)起來說:“哈哈,你們這可是成心,瞧見我這身油了沒有?病人躺下,我倒不惱;好人怎么也掉下板凳來?分明你是給我個跺子腳。不然,我也躺不下。”過去輪拳就要打。你看喬賓爬在地下,紋絲不動。胡 大爺過來陪禮,哼哼不止的說:“你看我罷。”伙計(jì)說:“我看你,誰看我呀?”胡 大爺說:“我兄弟他有個毛病,本是個濁人,禁不住著急,一急就犯羊角瘋。這是為我又犯了羊角瘋了。”伙計(jì)說:“那有那么巧!這是羊角瘋?你別冤我,也別說,我過去瞧瞧去?!焙?小記說:“哎喲!哎喲!我這個兄弟病犯上來,不怕前頭是眼井,是道河,是火坑,他也就躺下了。”伙計(jì)說:“羊角瘋我摸的出來。要是羊角瘋,跟死了的一樣,渾身發(fā)挺,不過就是不涼。”過去一摸:“這是羊角瘋,真是羊角瘋?!?/p>
什么緣故呢?他這腿搬也搬不回來,拍也拍不動,比直?;镉?jì)信了;其實(shí)全是假的,都是艾虎商量著合他們鬧著玩。他聽見要碗豆腐湯,“咳咳的迷子”,就知道是要下蒙汗藥 ,回去告訴:“他要下蒙汗藥 ,他端過豆腐湯去,大哥在桌子外邊裝病躺下,把他豆腐湯碰撒。他要再作呀,二哥裝羊角瘋,仍然碰躺下。他要是三回再作,我就進(jìn)去?!被镉?jì)連拍帶搬,一絲不動——喬二爺一按力,他如何搬的動?又一按力,他更拍不動了。其實(shí)爬的那個竟笑,老不敢抬臉?;镉?jì)信以為實(shí),說:“今天這個買賣真來的邪行?!痹钌蠁枺骸坝炙ち?”伙計(jì)說:“可不是,再作一個罷。你瞧,這倒真是羊角瘋。這不是攙起來了,又坐下了?!痹倏锤昧耍惹笆且粋€哼哼,這才是兩個人哼哼了。這個“哎喲”,那個“哼咳”;這個“哼咳”,那個“哎喲”?!澳銈兣艿竭@喊號來了,這不打人夯?!鄙戏课堇飭枺骸岸垢瘻昧藳]有?”回答:“得了,又教病人碰了,這就得?!鄙戏课堇镎f:“我們不要了,得了,你們喝罷。我們明天開發(fā)錢,相公爺歇了睡了?!被镉?jì)說:“得了,你多少喝點(diǎn)罷?!薄拔覀儾缓攘耍P(guān)門睡覺了。”“瞧瞧,都是你們兩個,耽誤我們買賣?!?/p>
又聽見后院有人叫,說:“你們店里有人沒有?走過一個來?!边@個伙計(jì)抱怨那個伙計(jì):“你們是干什么的?進(jìn)來人也瞧不見?!遍T上說:“沒有人。”那個又說:“沒有人,后院喊叫?”門上說:“沒有人,怎么后院喊哪?我進(jìn)去瞧瞧去?!边@個何三拐過映壁來,聽后院耳房里頭嚷哪。到耳房一看,見一個壯士,歲數(shù)不大,穿一身青緞衣巾,壯士打扮,拿著皮酒葫蘆蹲著喝酒哪。何三問:“你打那來?”艾爺說:“打我們那里來。”又問:“上那去?”回答:“沒準(zhǔn)?!庇謫枺骸澳阍趺催M(jìn)來的?”告訴:“走進(jìn)來的?!闭f:“我們怎么沒瞅見?”回說:“你們眼神有限?!薄昂炔柩?”“不渴。”“洗臉哪?”“永遠(yuǎn)不洗臉?!薄俺燥埬?”“前途用過了酒?!薄澳闶遣缓妊?”“不喝,我這干什么哪?”“你是作什么來了?”“上你們店內(nèi)睡覺來了?!薄拔艺鏇]見過你這和氣人?!薄澳闶巧僖姸喙帧!薄澳敲唇形覀兏墒裁?”“我這有酒無菜,你給我預(yù)備點(diǎn)菜?!被镉?jì)暗樂:“只要你吃東西就行。你要什么菜蔬?”“要豆腐湯。”“還要什么?”“我就剩這個大錢了?!被镉?jì)說:“可以?!背鋈ト拢骸岸垢瘻?,咳咳的迷子?!卑瑺斀校骸白呋貋??!被镉?jì)回來問:“什么事?”艾爺說:“要個豆腐湯,咳咳的迷子?!被镉?jì)就知道是黑道的人,說:“你是個‘河’字?”說:“我是‘?!帧!庇謫枺骸笆裁础!?”回說:“比河大?!薄拔艺f你線上的?”回說:“是繩上的?!庇謫枺骸笆裁蠢K上?”回說:“比線憨。”伙計(jì)就知道他不懂,說:“你方才說什么叫‘咳咳的迷子’?”艾爺說:“你講理不講理?”回答:“怎么會不講理?你不講理倒是有之。”艾爺說:“誰不講,誰是個畜類?!瓤鹊拿宰樱悄阏f的,是我說的?你說完了,我跟著你學(xué)的。我還要問問你,什么叫‘咳咳的迷子’?”伙計(jì)一想:“對呀,是我說得,倒教他問住了。告訴你罷,‘迷子’就是多招胡 椒面。”艾虎說:“巧了,我就是好吃胡 椒面?!睆N房里勺上一響,說:“得了,我給你取去了?!?/p>
不多時,拿來交 與艾虎。伙計(jì)出去,走了五六步,就知道他準(zhǔn)得躺下。又聽屋里叫,轉(zhuǎn)頭回來,看他在那里舔碗哪?;镉?jì)滿屋找,并無蹤跡,以為是灶上忘了擱蒙汗藥 了。艾爺說:“好迷子!好迷子!給我再要一碗,多擱迷子,越咳越好?!被镉?jì)抱怨灶上一頓。灶上說:“我擱的不少,這回你瞧著他喝。他若不當(dāng)著你喝,他必是潑了?!被镉?jì)也會領(lǐng)了這個主意,就把豆腐送來。艾虎說:“這回可咳呀?”伙計(jì)說:“咳咳的很了?!卑⒐恃b著拿起來就喝,伙計(jì)就在對面站著。又裝作怕燙,問:“你干什么呢?”回答:“沒事,伺候你哪?!卑瑺斦f:“你瞅著,我喝不下去。”伙計(jì)說:“是了,我走了?!卑押熥右涣?,走的沒兩步,一翻身回來,往里一探頭,說:“哈哈,你真鬼呀!”原來是一掀席子,往炕洞里倒哪,倒完了,又裝著舔碗。沒容倒碗,又教伙計(jì)看破了?;镉?jì)說:“你倒是什么事?”艾虎“噗嗤”一笑,說:“實(shí)對你說了罷,是個‘河’字。我是好鬧著玩。”伙計(jì)倒不得主意了,盤問盤問他罷,說:“真是‘河’字?”艾虎說:“可不是‘河’字?‘河’字線上的朋客,覓你們飄把子來了。景子外有號買賣,阻倒黏值,咳拘迷子,留丁留兒勢孤,先搬點(diǎn)山,然后兌盤兒?!边@是賊坎兒話:“伙計(jì),咱們是一個道上的朋友,尋你們頭來了,這號買賣,銀子多啦,在城外頭東南上,我一個人勢孤,我喝點(diǎn)酒兒,再見你們頭兒?!被镉?jì)說:“我就知道你是個行中人,你算冤苦了我了。我給你言語聲兒去罷?!卑⒄f:“不用。我還有句話,你先給我?guī)Я巳?。你們寨主是什么萬兒萬兒?可就是問姓?!被镉?jì)說:“你不認(rèn)的呀?”艾爺說:“聞名?!被卮穑骸巴馓柸朔Q飛毛腿,叫高解。你要是初會呀,給拉號買賣,就不用提我們掌柜的,那人有多少買賣到手,你給多少是多少。你可想著我們點(diǎn)。你教我?guī)裁丛?”艾爺說:“附耳上來?!边@小子把脖子一伸,艾虎的刀就出來,往上一翻手,“噗哧”的一聲,就結(jié)果了性命。艾爺又叫:“店里頭有人?倒是過來一個呀!”前面又來一人,進(jìn)門就殺。又叫:“倒是來個人哪!”一連三個全殺了。第四個跑了,嚷:“耳房里殺了好幾個人了!”艾爺追出西院,連前頭十五六個人拿著家伙,一圍艾虎。徐良也出來了。艾虎一轉(zhuǎn)身,就倒了三四個。眾人往后跑,叫:“寨主快出來罷!扎手!”艾虎、徐良跟著追殺,迎面高解帶群賊擋住。動手的節(jié)目,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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