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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喜冤家第三回:李月仙割愛救親夫

          Ai高考 · 古代歷史
          2023-07-12
          更三高考院校庫(kù)

          《歡喜冤家》又名《貪歡報(bào)》《歡喜奇觀》《三續(xù)今古奇觀》《四續(xù)今古奇觀》《醒世第一書》《今古艷情奇觀》《艷鏡》,是明代西湖漁隱主人著短篇小說集。書成于崇禎十三年(1640)。接下來小編就給大家?guī)硐嚓P(guān)介紹,希望能對(duì)大家有所幫助。

          該書兩集24回,書敘男女私情,并多由恩愛而成仇。在尋常的故事中,開掘出新的觀念,與傳統(tǒng)的封建觀念相抵牾,而與沖破封建道德樊籬、大膽肯定人性這一晚明進(jìn)步思潮相合拍,也是晚明進(jìn)步文學(xué)的共識(shí),然筆墨多染穢褻,語(yǔ)言淺近流暢,描寫平晡直敘,缺少波瀾,并帶有明顯的模擬痕跡。

          第三回 李月仙割愛救親夫

          苦戀多嬌美貌,陰謀巧娶歡娛。上天不錯(cuò)半毫絲,害彼還應(yīng)害已。

          枉著藏頭露尾,自然雪化還原。冤冤相報(bào)豈因遲,且待時(shí)辰來至。

          書生王仲賢,字文甫。年方二十五歲。他祖上只因俗累,倒住在浙江安吉州山中,取其安靜。他祖宗三代,俱是川廣中販賣藥材,掙了一個(gè)小小家園,王文甫在二十歲上,父母便雙亡。妻房又死,家中沒了人。止有他父親在日,有一鄰友姓章,與伊父十分契合。一時(shí)身故了,家貧如水。文甫父親一點(diǎn)好心,將出銀子,賣辦棺木。盛殮殯葬,倒似親人一般,留下一個(gè)兒子,止得一十二歲,喚名章必英。并無親戚可投,就收留了他在家,與仲賢伴讀,故此王文甫早晚把他作伴。不期王文甫過了二十五歲,尚然青云夢(mèng)遠(yuǎn)。想到求名一字,委實(shí)煩難。因祖父生涯,平素極儉,不免棄了文章事業(yè),習(xí)了祖上生涯。不得其名,也得其利。就與必英在家閑住。心下想到:“年將三旬上下,尚無中饋之人,不免向街坊閑步,倘尋得標(biāo)致的填房,不枉擲半生快樂?!?/p>

          出門信步,竟至城東。只見小橋曲水,媚柳喬松。野花遍地,幽鳥啼枝,好個(gè)所在。正稱賞間,竹扉內(nèi)走出一個(gè)二十二三歲美婦來。淡妝素服,體態(tài)幽閑。豐神綽約,容光淑艷,嬌媚時(shí)生。見了王文甫,看了一眼,掩扉而進(jìn)。王生見罷,魂飛魄散。心下道:“若得這般一個(gè)婦女為妻,我便把他做觀音禮拜。”又佇立了一會(huì),并不再見出來。怏怏而回。事也湊巧,恰好撞一慣說媒的趙老娘。文甫迎著問道:“此處有個(gè)婦人,不知他是何等人家?”媒人道:“是了,那女娘三年前丈夫死了,守制才完,喚名李月仙。年方二十三歲。公姑沒人,父母雙亡。并無一人主婚,只是憑媒而嫁。人無男女拖帶,倒有女使相陪,喚名紅香。有十六歲了,倒也俏麗。待老身打聽便了。”文甫聽說,十分羨慕。叫道:“老媒人,煩你就行,妥不妥,專等你來回話。”那老媒道聲“何難”,竟去了。

          文甫一路上,千思萬想,自叫道:“祖宗著力,作成兒孫。娶了這個(gè)媳婦。生男育女,不絕宗支方好。”恰好才到家中,女媒隨后已到。文甫道:“為何這等神速?敢是不成么?”媒人道:“實(shí)是煩難。說來可笑。他一要讀書子弟,二要年紀(jì)相當(dāng),三要無前妻兒女,四要無俊俏偏房,五要無諸姑伯叔,六要無公婆在堂,七要夫不貪花賭博,八要夫性氣溫良,九要不好盜詐偽,十要不吃酒顛狂。若果一一如此,憑你抱他上床。還道財(cái)禮不受的?!蔽母Φ溃骸皨寢?,別人你不曉得,我是這幾件,一毫也不犯的。怎不能與他說?”媒人道:“我自然便說一毫也不相犯,仙娘十分歡喜。他道媒人有幾十家,日日纏得厭煩,你快去與他家說了,成不成明日回話。故此急急跑來的?!蔽母Φ溃骸跋酂寢屆魅找恍?,雖不要我家財(cái)禮,世上也沒有不受聘的妻房。”隨上樓取了一對(duì)金釵,一對(duì)金鐲,又取了三錢銀子代飯,道:“媽媽與他甚近,恐明日又勞你往返,就送了去。明早成親便了。”媒人取了道:“多謝官人。”竟自去了。一夜無眠。

          次日,著必英喚了廚子,請(qǐng)了鄰友,家中一應(yīng)齊全??纯唇恚氯宿I已到家。夫妻拜下天地祖宗,諸親各友,歸房合普。將近三鼓,酒闌人散,文甫上前笑道:“新娘,夜深了。請(qǐng)睡罷?!币话殉端酱惭厣?,雙雙坐下。文甫便與解衣。月仙忙松鈕扣,即上前把口一吹,燈火息了。文甫與他去了上下之衣。正是:

          兩兩夫妻,共入銷金之帳。雙雙男婦,同登白玉之床。正是青鸞兩

          跨,丹鳳雙騎。得趣佳人,久曠花間樂事。多情浪子,重溫被底春情。

          鰥魚得水,活潑潑鉆入蓮根。孤雁停飛,把獨(dú)木盡情吞占。嬌滴滴幾轉(zhuǎn)

          秋波,真成再覷。美甘甘一團(tuán)津唾,果是填房。芙蓉帳里,雖稱二對(duì)新

          人,錦繡裳中,各出兩般舊物。

          夫妻二人十分歡喜,如魚得水,似漆投膠。每日里調(diào)笑詼諧,每夜里鸞顛鳳倒。且說媒人趙老娘走來。月仙見了,稱謝不已。因丈夫得意,私房送他五兩銀子。那老娘感謝不盡,作別而去。夫妻二人終朝快樂。正是:

          萬兩黃金非是富,一家安樂自然春。

          一日,夫妻兩個(gè)閑話。只見章必英走進(jìn)來道:“大哥,外邊米價(jià),平空每石貴了三錢。那些做小生意窮人,莫不攢眉蹙額。我家今年那租田,自然顆粒無收的了。那棧中之米,將次又完。也可糴些防荒方可。倘然再長(zhǎng)了價(jià)錢,倒吃虧了。”月仙道:“天才晴得一個(gè)月,緣何便這般騰涌,”文甫說:“倘然天下下雨,荒將起來,那衣衫首飾拿去換米也不要的?!痹孪傻溃骸半y道金銀也不要?”文甫道:“豈不聞賤珠玉而貴米粟。金銀吃不下的。故此也沒用處?!北愕溃骸敖袢张既徽f起,若還荒將起來,我們四口兒就難了?!痹孪傻溃骸皩ば┗钣?jì)可保荒年?!蔽母φf:“我祖父在日,專到川廣販賣藥材,以致家道殷實(shí)。今經(jīng)六載,坐食箱空,大為不便。我意見欲暫別賢妻,以圖生計(jì)。尊意如何?”月仙道:一這是美事。我豈敢違。只是夫妻之情,一時(shí)不舍?!拔母φf:”我此去,多則一年,少則半年,即便回來?!氨銓v日一看,道:”后日便宜出行。我就要起身去了?!凹瓷蠘鞘帐岸賰摄y子,雇了腳夫,挑著行李,與妻別了。月仙見丈夫去后,他只在樓上針線。早晚啟閉,有時(shí)自與紅香上樓安歇。將必英床鋪,在樓下照管。

          這必英正是十八歲的標(biāo)致小官,自然有那些好男風(fēng)的來尋他做那勾當(dāng)。終日在妓家吃酒貪花,做那柳穿魚的故事。他一日夜靜方歸,大門已閉??哿藘上拢孪山屑t香說:“二叔回了,可去開門?!奔t香持燈照著,開了大門,進(jìn)來拴了。必英帶了幾分酒態(tài),見紅香標(biāo)致,一把摟住。紅香大驚,欲待叫起來,又不像。把雙手來推。必英決然不放,定要親個(gè)嘴兒。紅香沒奈何,只得與他親了一下,上樓睡了。次早,紅香又先下樓煮飯,必英下床,走到身邊,定要如此。紅香強(qiáng)他不過,只好任他扯下褲兒如此。月仙下樓走響,連忙放手。自此二人通好。

          那時(shí)序催人,卻遇乞巧之期。必英與紅香道:“今宵牛女兩下偷期,我你凡人,豈虛良夜。今晚傍著黃昏,我把籠中之雞,扯住尾毛,自然高叫。大娘不叫你,便叫我,你可黑里下來,放了雞毛,你即上去,把門掩上。我便來與你一睡如何?”紅香笑道:“此計(jì)倒也使得。若被大娘聽見如何?”必英道:“決不累你?!辈挥X金烏西墜,巧月在天。怎見得七夕?有詞為證。

          新秋七月,良夜雙星。兔月侵廊,攬余輝而尚淺,鵲橋駕漢,想佳期

          之方殷。于是繡閣芳情,香閨麗質(zhì),嫌朝妝之半故,憐晚拭之初新,井舍

          房中,齊來庭際。情蓮花為更漏,呼茉莉作秋娘。設(shè)果陳瓜。略做迎神之

          會(huì)。穿針引線,相傳乞巧之名。每款款而宣言,時(shí)深深而下拜。聰明如愿

          ,富貴可求。莫從服散良人,且作知書女子。家家盡望,愁聽鼓吹之音,

          處處未眠,閑話燈明之下。既而星河慘淡,云漢朦朧。天孫分袂,夜雨傾

          盆。更理去年之梭,仍撫昔時(shí)之循。鳳仙暗搗,龍腦慵燒。云情散亂未收

          ,花骨歌斜以睡。無情金枕,朝來不寄相思。有約銀河,秋至依然再渡。

          見人間之巧已多,而世上之年易擲。儷山私語(yǔ),此生未定相逢。萍水良緣

          ,百歲無多廝守。松老猶能化石,金錢豈易成丹。安得不思蕩子夫妻,而

          惆悵愁人風(fēng)月。

          月仙設(shè)著瓜果,擺下酒肴,于樓下軒內(nèi),著紅香接了必英道:“二叔,你哥哥不在家,可將就做個(gè)節(jié)兒罷?!痹孪稍谧?,必英在右坐下。紅香斟酒,月仙說:“此時(shí)你哥哥不知在何處安身?”二叔說:“大分在主人家里?!痹孪删屏空靡槐瓋海蛳闾鹂梢?,吃了兩杯。便道:“二叔慢請(qǐng),我醉了?!北赜⑾氲溃骸叭羰亲砹耍覂扇朔判淖鍪??!北銓⒕茐卦谑?,斟了一杯道:“嫂嫂再請(qǐng)一杯?!痹孪傻溃骸拔瘜?shí)難吃?!北赜⒌溃骸敖涛以跎氐檬謥?。”月仙無奈,拿來含了一口,欲待放下,恐殘酒被必英吃了倒不便。拿上手,直了喉嚨,哈個(gè)無滴。道:“紅香,你待二叔吃完,收來吃了,早早上樓?!痹孪赡樕洗蠹t起來,一步步挨上了樓,脫衣而睡。

          那紅香道:“大娘沉醉了,和你同上樓去?!北赜⒌溃骸安豢?,他一時(shí)醉了。他醒來時(shí)看見,反為不美,你只依計(jì)而行便是?!表汈Ц@人靜,必英如法,那雞殺豬的一般叫將起來。月仙驚醒,便叫二叔,叫了幾聲不應(yīng),又叫紅香,他猶然沉醉,月仙道:“他二人多因酒醉,故此不聞??催@殘燈未滅,不免自下去看看便了?!比×思喨瓜盗?,上身穿件小小短衫,走到紅香鋪邊又叫,猶然不醒,那雞越響了,只得開了樓門,忙忙下樓,必英見是月仙,大失所望,連忙將手伸入床上,欲侍番身,恐月仙聽見。精赤身軀,朝著天,即裝睡熟。只是那一個(gè)東西,槍也一般豎著,實(shí)在無計(jì)遮掩,心中懊悔。月仙走到床橫提起雞籠仔細(xì)一看,恰是好的。依先放下,把燈放下,正待上樓,燈影下照見二叔那物,有半尺多長(zhǎng),就如鐵槍直挺,吃了一驚,心中想道:“這般小小年紀(jì),為何有此長(zhǎng)物。我兩個(gè)丈夫,都不如他的這般長(zhǎng)大?!毙闹幸粍?dòng)了火,下邊水兒流將出來。夾了一夾要走,便按捺不住起來。想一想,叔嫂通情,世間盡有。便與他偷一偷兒,料也沒人知道。又一想:“不可。倘若他行奸賣俏,說與外人,叫我怎生做人。”將燈又走,只因月仙還是醉的,把燈一下兒弄陰了。放下臺(tái)燈,上了樓梯。又復(fù)下來道:“他睡熟之人,那里知道,我便自己悄悄上去,權(quán)試他一試。將他此物,放在里邊,還是怎生光景,有何不可?!敝灰蛟孪墒莻€(gè)青年之婦,那酒是沒主意的,一時(shí)情動(dòng)了,不顧羞恥,走至床邊,悄悄上床,跨在必英身上,扯開裙子,兩手托在席上,將那物一湊,一來有了水,滑溜的。一下湊猶兩畫,果然比丈夫大不相同,況陽(yáng)物如火一般熱的。停著想道:“這滋味大不相同。這般妙極。”便套了三十余下,十分爽利,想起前言,沒奈何將身子翻到床邊。正要下來,必英見他下來,心下急了。這是天付姻緣,怎肯放他去,一骨碌翻身,把手摟住,分開兩股,送將進(jìn)去。假意兒叫到:“紅香姐,今日為何這湊趣?!痹孪陕牭媒屑t香,心下想到:“好了,這黑地里認(rèn)我做紅香,憑他舞弄。待事完上去,倒也干凈?!奔窗涯橇p擺,兩足齊鉤。但見:

          酥胸緊貼,心中藹藹春濃。玉臉斜偎,檀口津津香送。果似穿花峽蝶,分

          明點(diǎn)水晴蜒。默默無言,渾似偷柴寂寞。抽起輕輕低叫,猶如喚醒睡穩(wěn)鴛

          鴦。

          月仙被他弄得半死,只是閉著口幾,不敢放聲。必英笑道:“紅香姐,可好么?”月英在枕點(diǎn)頭,必英停住了,說道:“今日我看了大娘,十分標(biāo)致,好不動(dòng)火。若得和他一睡,我放出本事來,弄他一個(gè)快活?!痹孪陕牭每旎疃郑幢阊b了紅香,便把必英臉兒貼了道:“你把我權(quán)時(shí)當(dāng)作大娘,待我嘗嘗滋味。果然快活,我與你為媒便了?!北赜⒌溃骸笆撬臉?biāo)致臉兒,在燈前看看,那興從心苗上放出。怎生可以假借。”月仙道:“豈不聞婢學(xué)夫人。”二叔道:“只他那一雙小腳兒,也比你差了萬倍?!痹孪傻溃骸澳慵冗@般愛他,我自去睡。你走上來奸他便是?!倍宓溃骸疤热唤袑⑵饋恚跎呛?”月仙道:“他此時(shí)必定還是睡夢(mèng)里,放了進(jìn)去,叫也遲了。決不叫的?!北赜⑾氲?,他無非掩飾,料然肯的,便扶起月仙,下床便走。忙忙的上樓。遂去了衣裙,把那物拭凈了,睡在床上。必英圍了單裙,走到床上,輕輕一摸,身子精赤仰面。必英笑道:“這般賣清?!卑严焊糸_兩腿,送個(gè)盡根。抽得幾下,那水流將出來。月仙假意驚道:“什么人?”必英叫:“嫂嫂是我。”把他摟得緊緊的,沒得把他裝腔。把下面著實(shí)進(jìn)出。月仙說:“你緣何這般大膽?我若叫將起來。連我也不可看。也罷,只許這一次。若再如此,決不干休?!北赜⒌溃骸拔乙娚┥┕聠?,好意來與你救急?!痹孪刹淮穑嵌锊蛔〉挠?。有虞美人詞,單道他二人:

          一時(shí)恩愛知多少,盡在今宵了。此情之外更無加,頓覺明珠減價(jià)。霎時(shí)散

          卻千金節(jié),生死從今決。千萬莫忘情,舌來守口要如瓶,莫與外人聞。

          必英見他高興,便叫得火熱。月仙今番禁不住了,叫出許多肉麻的名目。必英直只兩下皆丟,雙雙兒睡去,直至天明月仙先醒,想道:“紅香是一路人,再無別人知道。落得快活,管什么名節(jié)。”必英見他如此姣媚,摟住親嘴道:“親嫂嫂?!迸踔槂?,細(xì)看一會(huì),道:“這般姣媚,不做些人情,不是癡了?!痹孪蓡酒鸺t香下樓打點(diǎn)。必英知意,即忙提起金蓮拿住兩足,將眼往此處,觀其出入之景,果是高興。那月仙丟了又丟,十分愛慕。從此就是夫妻一般。行則相陪,坐則交股。外邊一個(gè)也不知道。

          恰是又是一年光景,那文甫販藥歸家。見了月仙,敘了寒暄。紅香過來見了,文甫看見,吃了一驚:“為何眉散奶高,此女畢竟著人手了?!痹孪傻溃骸拔遗c他朝日見的,倒看不出。你今說破,覺得有些。若是外情,決然沒有。或是二叔不老成,或者有之。不若把紅香配了他?!蔽母Φ溃骸岸倌肃徏抑?,怎把使女配他,外人聞知,道我輕薄。我自有道理。”夫妻笑語(yǔ)溫存。到晚,二人未免云情雨意。二叔與紅香偷了一會(huì),各自去睡,不提。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在家又是半年了。文甫把販來藥材,賣干凈了,又收拾本錢,有五百余兩。與妻子道:“我如今又要去也。”月仙暗暗歡喜道:“你既要去,我也難留。只是撇我獨(dú)自在家,好生寂寞。”文甫道:“我今番要帶二官去。著他走熟了這條路,把此生意后來使他去做?!痹孪陕勓?,心如冷水一淋,忙道:“二叔家中其實(shí)少他不得。紅香又是女流,兩個(gè)男人通去了,倘然有什么事情,也得男人方好?!蔽母Φ溃骸拔胰サ奖耍I(lǐng)熟了他,我自便回。不過兩個(gè)月,更番往來,有何不可?!痹孪芍坏脩{他主意。必英聞得,懊悔十分。

          文甫擇日,與必英冠了巾兒。即收拾行裝,仍舊差人挑了,竟到廣東。擔(dān)擱兩個(gè)月日,將藥材賣了一半銀子。其余與二官道:“你可在此取討,我先回家中。賣完了,就來?yè)Q你?!倍俚溃骸案绺绮蝗粼诖?,我將貨物歸家。賣了便來?yè)Q哥哥何如?”文甫道:“我意已定,不必再言?!倍僖姴豢戏潘厝?,心中怏怏。

          次早,文甫起身,作別主人。二官肩了行李道:“我送哥哥一程。下了船回來恰好順風(fēng)?!贝缂保焐砹?,二官道:“這船順風(fēng),難以住船。待明日回寓也罷?!边@晚合當(dāng)有事。到二更時(shí)分,文甫一時(shí)間肚疼起來,到船頭上出恭。二官聽見,叫道:“哥哥,此處船快水急,仔細(xì)些,待我扶你如何?”文甫道:“老江湖了,何用你言?!倍僮呱洗^,一時(shí)起了歹意。“到不如結(jié)果了他,與月仙做個(gè)長(zhǎng)久夫妻。此時(shí)湊巧,若不動(dòng)手,后會(huì)難期。”雙手把文甫一推,骨都一響落下水了。二官假意叫道:“不好,駕長(zhǎng)快快救人!我哥哥失水了!”駕長(zhǎng)連忙到船頭上道:“這個(gè)所在,十個(gè)也沒了。怎生救得。連尸首也難尋,此時(shí)不知蕩在那里去了!”二官假意作急,駕長(zhǎng)勸道:“你不須煩惱,自古說得好,閻王注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四更。這是他命犯所招,可可的到這個(gè)所在要大解起來。又是你在這里,昨晚你若去了,險(xiǎn)些兒害了我也。你也不須打撈尸首,省了些錢,倒是有主意的。”二官道:“據(jù)你這般說,無處打撈了?你且載我回家。”按下不提。

          且說王文甫一時(shí)下水,正在危急之間,未該命絕。恰好風(fēng)倒一株大柳樹流來,往他身邊汆過,便摸著了。一手扯著,把身子往上一聳,坐在樹上,憑他流去。流有二里多路,那樹枝近岸邊碰定,不能流了。文甫把眼睛睜開一看,見是岸邊,他便在樹上扒到岸邊。找著路經(jīng),一頭走,一邊吐,走到一座涼亭之下,大嘔大吐,肚中之水,覺已完了。坐下想道:“這畜生他謀我錢財(cái),下此毒手,謝得天地,救我殘生。今要回家,又無盤費(fèi),不如還到店主人家中商議。先投告在縣,獲著之日,定不饒他?!鞭叩教烀?,竟奔到店主人家下。

          主人一見,吃了一驚:“為何一身濕衣?”文甫道其始未。主人嘆息道:“自古眾生好度人難度,——寧度眾生莫度人生。”主人喚流水燒湯沐浴,取干衣?lián)Q了,又取一壺?zé)?,?qǐng)他吃幾杯。一面央人寫了情由,縣中去告。知縣想道:“此人必回浙江,隔省關(guān)提,甚為不便。不如簽一紙廣捕牌與原告,回家到本州下了,差人捉拿,押至本縣便了?!蔽母︻I(lǐng)了牌,回至主人家下,收拾些盤費(fèi),別了主人,一路回家不提。

          且說二官停妥了文甫,不上幾日,已到家中。把門扣了幾下,紅香聞了,開門一見,堆下笑來,“報(bào)道大娘,二叔來也。”月仙忙下樓來,道,“官人同來么?”二官道:“哥哥未來。著我發(fā)貨先回,與那各店、帶得些盤費(fèi),使用去了。余得不多在此。”月仙道,“辛苦了?!狈指都t香快治酒肴,二人上樓對(duì)飲,各道別后相思。

          自古新婚不如久別,也等不得天晚,二人青天白日,倒在床里,云雨起來。怎見得:

          口內(nèi)甜津,糖伴蜜。酥胸緊貼,漆投膠。兩腿上肩如獲藕,一只陰子似投

          桃。也不管金釵斜溜,忙扯過鳳枕橫腰。笑微微俊眼含情,熱急急百般亂

          叫。輸卻千金骨,贏將一段騷。

          二人弄了一番,到晚又與紅香略敘一番舊情,依先與月仙上床同睡。過了數(shù)日,二官一日往各店取討銀子,共有五十兩,放在身邊。正要?dú)w家,劈頭看見文甫,一把扯住。差人連忙取出繩子鎖了,原來文甫到了本州,先到州官處投下了捕牌,出了兩個(gè)差人,正要到家尋他,不期撞見,競(jìng)鎖了到官。州官看了,把必英監(jiān)候。次日起解。應(yīng)了一聲出衙,同王文甫到家中來。文甫扣門,紅香開著驚問:“大爺為何回了?”月仙聽說,也吃一驚、忙忙出來,與文甫相見了道:“二叔說你來回,緣何就到了?”文甫道:“那禽獸狠如蛇蝎。”將推下水一節(jié)情由,細(xì)細(xì)說了一遍。月仙驚得目定口呆,做聲不得。文甫說?!耙钔鶑V東見官,快整酒看,款待來差。”月仙、紅香忙忙整治齊備,三人共飲,就宿在王家。次早領(lǐng)牌,取出必英,齊出衙門,未免一番使費(fèi)。到家別了月仙,一齊下船。

          不只一日,又到廣東。投了主人,次早到縣見官。知縣把原詞一看,叫店主人問道:“這必英謀死王仲賢,可是實(shí)情么?”店主道:“老爺在上,小人不敢謊言。這王仲賢在小人家里安歇,小人是買生藥的牙人。只見王仲賢頭一日同兄弟起身,次早,只見王仲賢身上小衣并頭發(fā)透濕。問起情由,說是必英推下水去。但見濕衣,是小人把干衣?lián)Q了?!敝h叫必英上去,問道:“怎么說?”二官道:“哥寄失腳下水,小人無力可救。哥哥疑小人見死不救,恨著小人,此狀情是虛的?!敝h大怒道:“你既不謀他錢財(cái),為何下水不救?還要抵賴。左右與我夾起來?!倍傧氲溃骸傲T了,不認(rèn)空敖了疼。不如認(rèn)了再說?!钡溃骸袄蠣敳幌麏A,待小人權(quán)認(rèn)著?!奔磿r(shí)盡招,問成絞罪,押入牢中。把店主問個(gè)公明趕出。一眾人俱出了衙門,上了酒肆謝了主人。又到主人家歇了。文甫又往各家生理取了藥材,重新雇船回家。

          語(yǔ)不絮煩,竟到家下。紅香開門,月仙相見,問道:“事體如何?”文甫將招成罪案,一一說知。月仙道:“有天理,這般撫養(yǎng)成人,怎生待你,如何下得這般毒手!”

          不說夫妻重會(huì),這必英關(guān)下監(jiān)去,牢頭見他生得標(biāo)致,留他在座頭上,相幫照管,夜間做個(gè)伴兒。果然標(biāo)致的人,到處都有便宜的事。故此吃用盡有。他身邊連廣東與本州落的銀子,并監(jiān)里又有趁錢,倒有二百余兩在手里了。悄悄藏著,沒人曉得,其年各省差刑部恤刑。不期廣東恤刑,為人極慈善,到了衙門,府縣送了囚冊(cè),逐起細(xì)細(xì)審過去。也有出罪的,也有減罪的。這必英知有這個(gè)消息,預(yù)先央了一個(gè)訟師,寫了一張?jiān)V狀,放在身邊。到提審之時(shí),拿了訴詞,口稱冤枉。恤刑取詞到臺(tái)一看,上寫:

          訴詞人章必英,年籍在案。訴為活埋蟻命事。必英上年同義兄王仲賢,到

          廣取買藥材。貨足同回。船至水洋,仲賢口稱腹痛,船頭方便。失足下水

          ,即向船夫撈救,竟無處尋覓。只得歸家。隨將前銀俱付嫂李月仙親收,

          紅香婢可證。誣英害命,人現(xiàn)在家;誣英謀財(cái),財(cái)付嫂收。人財(cái)不失,無

          辜坐罪,人命關(guān)天。叩臺(tái)憐準(zhǔn)超生,萬代沾恩,哀哀上訴。

          恤刑看了訴詞道:“既是人財(cái)兩在,為何招了絞罪?”二官道:“小人年幼,受刑不起,只得屈認(rèn)的。今幸青天在上,覆盆見日了。”恤刑想道:“那仲賢尚在,怎么問得他絞罪?!苯凶笥遗税濉!鞍涯惆l(fā)配嘉興皂林驛,當(dāng)徒三年,滿日釋放。”二官磕頭:“愿爺爺萬代公侯,小人情愿贖罪?!毙粜膛溃骸罢绽{贖庫(kù)收繳?!倍僦x了一聲,同了保人,到牢中。眾人問道:“怎生樣子?”保人一一而說。眾人道:“好造化。”各各稱賀。二官與牢頭道:“我今贖罪缺用,望兄周全。”牢頭道:“你沒銀子,快去當(dāng)徒,叫我怎生周全!”二官笑了一聲,取了藏的銀子,別了眾犯牢頭,同押保人到庫(kù)中兌了十兩八錢銀子,保人取了庫(kù)收,相謝而別。

          必英往招商店中住下,將銀子買些衣被物件,住了幾日,心中只想月仙。便趁船往本州而回。不覺又到吉安州里,便尋一間空房,在四井巷中,央人做中,租來住下。買辦家伙什物,做一個(gè)小小人家。一心只想月仙,只恨文甫在家,不能得會(huì)。怎生得個(gè)計(jì)較,安排了他,方可重逢。想了一會(huì),道有了,前時(shí)州衙里,一個(gè)李禁子因那晚下牢,曾與他有一宵恩愛,待我問計(jì)于他,必有謀略。

          即時(shí)就往牢中。那李禁子見了道:“恭喜,我問差人,說你成了招,我十分記念。不知怎生完了事情?”二官將恤刑出罪情由,一一告訴。禁子道:“吉人天相,正是大難不死,必有厚祿。你人雖吃了苦,這臉越標(biāo)致了許多?!苯浦尉茢⑴f吃酒中間,二官道:“我向蒙情,自有事相商。我被王仲賢害得幾乎死了。須為我出得這口氣,生死不忘。”李牌道:“你那里是要出氣,分明是另有用意,這事不難,今晚陪我一睡,任你要怎樣安排都在我身上。”二官道:“這事何難,今晚陪你一睡。只要盡心圖謀?!苯拥溃骸澳氵@小官,不知監(jiān)牢中權(quán)柄。登時(shí)要人家破人亡,立刻就見。只教他一明槍容易躲,暗箭也難防?!倍俚溃骸安恍庞腥绱嗣钣?jì)?!苯拥溃骸靶伦降靡话鄰?qiáng)盜,未曾成招。為首的名叫宋七。我叫他當(dāng)官攀了王仲賢。做了窩家,與本犯同罪。拿到州里,一頓夾棍板子,卷了他的窯子。那不是立刻間家破人亡。這口氣可謂出了?!倍俚溃骸拔业挠H哥哥,果然好計(jì)。決不忘你厚恩?!崩钆频溃骸澳憧捎浀盟抑幸律朗呛晤伾?動(dòng)用家伙什物,可寫幾件來。待我叫宋七記熟了,覆審之時(shí),一一報(bào)出,自然中計(jì)矣?!倍偌磿r(shí)寫出月仙幾件首飾衣服之類與李禁子。到晚與老李同眠,未免后庭取樂。次早歸家靜聽。這也是李禁一來圖月仙與必英,二來好從中分財(cái)帛,做下此事。

          這日,王仲賢與月仙在家閑話,只見外面扣門,紅香開了,見青衣一伙有二十余人,擁進(jìn)里面。兩個(gè)人把文甫鎖住,余皆上樓。將他家內(nèi)金珠衣服,搜一個(gè)干凈。他十分之物,止得一分到官。余者眾人分散收藏。遂將文甫拿去。月仙驚得面如土色,一堆兒抖倒在地。

          且說王文甫到官,不曾說到兩句話,便夾將起來。只因李禁子說了,用刑之際,好不利害。暈去醒來,亦不肯招,問官道:“贓物現(xiàn)成,還要抵賴?!庇智昧艘话傧???蓱z把一個(gè)良善之人,屈屈的要他做個(gè)無頭之鬼。捱不過疼痛,只得屈招,定罪下牢。將賊指的衣服首飾,竟上庫(kù)不題。

          且說月仙與紅香驚得死去還魂。月仙說:“不知何故,把官人拿往那里,錢財(cái)搶盡,家中又無男子,怎生打聽得個(gè)實(shí)信方好?!睂?duì)紅香說:“不得了,你前去州衙訪問,畢竟因何事故,這般狠搶。官人是怎樣了?等你回話,方可放心?!奔t香無奈,只得依了主母。一直問至州衙前。有幾個(gè)好事公人,見了少年婦女,假效勤勞,領(lǐng)到牢中,見了文甫。兩下一見,大哭起來。眾人道:“牢獄不通風(fēng),不可放聲。決不可響?!倍耸昧搜蹨I。文甫道:“紅香,我被強(qiáng)盜宋七,無故屈攀,一時(shí)重刑,疼痛難受,只得屈屈招成。這性命難逃,你可上覆主母,不可為我傷情。萬事由天,只索罷了,只是把家私搶完,你們?cè)跄艿眠^日子?!奔t香道:“且回去說知,再送酒飯來。與官人充饑?!闭f罷含淚而別。一路上急急跑回。見了月仙,把前事一一的說了,月仙放聲大哭。紅香一面收拾些酒飯,月仙除下冠發(fā)金釵,著紅香一路解當(dāng)些銀錢,與文甫牢中使用。紅香取了酒飯之類,又出了門,當(dāng)了盤費(fèi),重到監(jiān)門。那李禁子是個(gè)獄卒頭兒,因二官求計(jì),一時(shí)間害了他。見他哭哭啼啼,心下甚是不定。見紅香又走來,他便開門放他。以后長(zhǎng)到,使費(fèi)一概不取。直進(jìn)直出,竟不阻攔。

          文甫在監(jiān),有半年光景,虧月仙紅香賣東賣西,苦苦支吾。連床帳不留,俱皆賣完??蓱z鐵桶樣的家私,弄得寸草也無。夜間月仙睡于樓板之上,住的房屋貼了出賣招頭已久。買主打聽得是個(gè)窩家,恐防貼累,誰人敢買。各藥店販客,有那好的人,見文甫日常為人忠厚,多少送些還他。有那不好的人,連望也不來一望。那些親友一發(fā)不敢上門。可憐月仙、紅香二人省口兒供給文甫。兩口兒耽饑忍官,有早無晚,又不敢在文甫面前說破。教這兩個(gè)女流如何支撐得過!只得嗚嗚咽咽,痛哭而已。

          一日里,實(shí)然無米。自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又沒東西變賣,怎得碗飯送與丈夫。心如火焚,淚如泉涌,二人想了一會(huì),無計(jì)可施。自古人急計(jì)生,紅香道:“奴有一言,未識(shí)大娘聽否。不若將奴轉(zhuǎn)賣人家,得些銀子,將來度日。若是守株待兔,再餓幾日,三人盡做溝渠鬼矣,實(shí)實(shí)難舍主母,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了?!痹孪陕犃T,大哭起來,道:“紅香,承你好情,叫我如何割舍得你?!奔t香道:“大娘放出主意,與其死別,莫若生離。日后相逢,也未可知。只慮主人無人送飯。”月仙哭道:“免不得我出頭露面了?!?/p>

          正是天無絕人之路,恰好門首那趙媒婆走過。聽見王家哭響,推進(jìn)門來一看,月仙見是他的原媒,住了兩淚,扯他在水缸上坐著,自己坐于燒火凳上。媒婆看了月仙道:“可憐,可憐。當(dāng)時(shí)花枝兒般一個(gè)美貌佳人,弄得這般黃瘦了。”月仙道:“我家被人扳害。弄得一貧如洗。今日飯也沒得吃了,你可知么?”媒婆道:“滿街皆說過了。你家畢竟有何仇敵唆使。以至于此?”月仙將欲賣了紅香原由一說,媒婆道:“事有湊巧,凌湖鎮(zhèn)上,有一當(dāng)鋪汪朝奉。年將半百,尚無子息。孺人又在徽州。偶然來到本州,遇見我,請(qǐng)我尋一女子,娶為兩頭大。若是紅香姐姿貌,準(zhǔn)準(zhǔn)有二十多兩銀子。老身正出來為他尋覓。今府上這般苦楚,當(dāng)日怎么待我,難道今日又去作成別家。我去接了朝奉,即日人錢兩交如何?”月仙愁容變笑道:“多累媽媽,救我三人性命?!泵狡乓痪钩鲩T。不多時(shí),同了汪朝奉,竟到王家。見了紅香。也是前緣宿世,就取出聘禮三十兩,送與月仙收了。道家中無物奉陪,望乞包容。朝奉道:“這是不須費(fèi)心,但今日尚不便奉迎。明日喚下船只,方來迎娶?!闭f罷同媒人去了。

          紅香道:“事不宜遲,快將銀子出來,買些柴米,炊起飯來,送去大爺。領(lǐng)你熟了路徑,明日你可送飯。”說時(shí)慢,正時(shí)快,即時(shí)二人竟到牢中。夫妻一見,抱頭痛哭,實(shí)是傷心。囚人獄卒,也都慘然。文甫住淚道:“賢妻,你今日為何自來?”

          月仙將日問無米,紅香發(fā)心,賣與徽人之事,細(xì)細(xì)說出。三人哭做一堆。眾人勸住了。文甫道:“賢妻,你來送飯,我心不安。況出頭露面,甚是不便。此間有例在此寄飯者每日紋銀四分,三餐飽飯,實(shí)是便事?!痹孪呻S將銀子都與丈夫。文甫道:“只取一錠在此,余者你拿回去,慢慢使用。如我要時(shí),寄書來取。你下次確不可再來?!痹孪山慌c一錠,余者藏在身邊。只聽得耳邊一聲“快走,快走,天色晚了。官人來查點(diǎn),要上鎖了?!倍酥坏猛纯薅亍R灰估锾涮淇蘅?,不覺天明。

          早早轎兒已到,媒婆同徽人來接。紅香大哭。那里肯去。月仙牽衣不舍,媒婆再三催促,只得含淚拜別,登轎而去。正是:

          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離。

          月仙大哭一場(chǎng)。孤孤單單,寂寞的可憐。

          按下王家苦楚,再講黑心章必英。自從害了文甫,指望重到王家,快樂幾番。心癢欲行,被李禁頭再三勸住道:“那文甫被你害命,怨恨入于骨髓。只說你還在廣東。若知道你在此,即時(shí)扳出你來,同做無頭之鬼,怎生是好!你且不可性急,再待幾時(shí),包你那仙娘把你長(zhǎng)久快活便了?!倍俚溃骸拔乙灰谷缤^一年,教我如何打熬得過?!崩钆频溃骸八刨u使女,身邊尚有銀子。再過年余,等他完了,我不與飯吃,他餓不過侍我勸他賣了妻子,自然依允。那時(shí)我做媒人,或嫁張三李四,隨我說了一個(gè),你打點(diǎn)三十兩銀子,準(zhǔn)備做親便是。人前切不可露一點(diǎn)風(fēng)聲。若走漏消息,非但事之不成,為害不淺。”二官笑道:“只是等不得,如之奈何。”李禁想一會(huì)道:“你要早成此事,也不甚難。只是我之罪孽越重了些。也罷,為人須要澈快。整一東道在妓家,下午我同一人來領(lǐng)情。包你明日就有下落便了?!倍俚溃骸罢?zhèn)€?”禁子道:“我何曾哄你來?!倍贊M臉堆笑,叫道:“好哥哥,我在王老二家專等便了?!痹缫阎棉k端正。

          恰好看李引了一人而來,喚名張八,是個(gè)神手段的宿賊。竊人錢財(cái),如探囊取物,極有名的。同進(jìn)了妓家。王老二出來相見,四人坐下竟吃酒。至半酣,二官扯了李牌到靜處問道:“張八是何等樣人?請(qǐng)他何干?”老李道:“是個(gè)六十五。只因月仙這時(shí)還有銀子,不能就計(jì)。今夜看他偷取,三股均分了他,沒了銀子,方才上鉤,”二官笑道:“若得我二人成就,雙雙上門叩拜。”老李道:“差矣,倘事成之日,還須生一計(jì)較,朝出暮歸,使月仙認(rèn)你不出。直待情深意篤,那時(shí)方可說明。還須一面把文甫動(dòng)了絕呈,那時(shí)才穩(wěn)。豈可說雙雙上門言語(yǔ)!你年紀(jì)小,好不知利害哩?!倍俚溃骸八騺硐参业?,料沒其事?!崩侠畹溃骸安皇?,萬一被文甫得知了怎處?何放心至此!”二官說道:“哥哥說得是?!倍艘老茸?,大呼大叫,吃了一會(huì)。夜已三更時(shí)候,李禁道:“此時(shí)是數(shù)了。我在此睡,你們?nèi)チT。”二官同張八起身,出得門來,兩人心昭。領(lǐng)到月仙門口,門已閉了。將門一撬,捱身而入。將火繩一照,竟至樓門,略施小法,挨身竟人。又照一遍,并無箱籠床帳。只見婦人睡在樓板之上,聽得酣呼。想他睡思正濃,將手輕輕的一摸,恰好命該如此,被賊拿了就走。出得門來,見了二官,將物與他拿了。天色將明,二人竟到妓家。會(huì)了老李,安排早東,將物三股均分。

          且說月仙天明起身,見樓門撬下,吃了一驚?;琶ゃy子,已不見了。顫得口中不住的響。找了一會(huì),哭將起來。罵道:“狠心天殺的,害我性命也。”哭了一場(chǎng),想道哭也無益了。不若見我丈夫一面,說明此事。回家尋個(gè)自盡罷了。即時(shí)梳洗完成,含啼拭淚,失了大門,啼哭而行。

          不多時(shí),到了衙門。李禁先在衙前,明知此事,故意問道:“娘子為何早早而來?”月仙見問道:“一言難盡。望乞引見拙夫一面?!崩侠铋_了牢門,引他入內(nèi)。文甫遠(yuǎn)遠(yuǎn)看見妻子來得恁早,是又苦又疑。月仙近前,哭一個(gè)不住。禁子道:“大娘子有話說,哭之何益!”月仙將夜間失去銀兩之事,說了一遍。文甫哭道:“老天,不想我夫妻二人,這般苦命。指望賣了使女,尚可茍活年余,誰知絕我夫妻二人性命。好苦楚!”月仙哭道:“奴家嫁夫數(shù)年,指望白頭偕老,永接宗枝。誰知到此地位,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奴今沒法了,從此別你,歸家尋個(gè)自盡,永不得見你面矣?!闭f罷,大哭起來。文甫雙淚如雨,口不能言,抱住了不放,李牌勸道:“娘子差矣,自古螻蟻尚且偷生,為人豈不惜命。你若要尋死,丈夫性命,豈能獨(dú)活乎。古人道得好,好死不如惡活。我有一個(gè)良法,你二人俱存。守得一年兩載,遇著清官明察,或是恤刑,那時(shí)訴出屈情,出了罪名,夫妻或有相見之日。為何起此短見念頭。”文甫住了淚道:“李牌有何妙策,使我二人兩全?快快說出?!崩罱溃骸皩⒛镒愚D(zhuǎn)了一人,得些聘金,豈不是二命俱存。”月仙道:“錢財(cái)事小,名節(jié)事大?!崩钆频溃骸按嗽挷皇橇恕H羰潜撤?qū)h,或夫死再嫁,為之失節(jié)。今日之嫁,是謂救夫之命,非失節(jié)之比。你若依我之言,我有一親戚,乃忠厚人家,我為說媒,待他出禮銀三十兩,竟將此銀交與我收。每月生利一兩二錢。每日供養(yǎng)不缺,本錢不動(dòng)分毫,靠天地若有個(gè)出頭之日,那時(shí)再將本錢一一奉還,贖令正團(tuán)圓。豈不是個(gè)美計(jì)?!蔽母Φ溃骸疤炔荒艹霆z,死在此間如何?”李牌道:“稍有長(zhǎng)短,我將銀交還令正。待他斷送了你經(jīng)筵祭葬,豈非生有養(yǎng)而死有歸,周全丈夫生死,可與節(jié)義齊名。豈比失節(jié)者乎!”夫妻二人,聽他說了這些話,俱俯首沈吟。月仙暗想:“李禁說那失節(jié)之言,三般俱是我犯了?!毙南率只汤ⅰN母舻溃骸百t妻,牌頭金玉之言,實(shí)為再生之德。說不得了。若能如此,你我可保無虞,倘然短見,我命休矣。”眾人道:“苦果有出罪之時(shí),夫妻還有重圓。若是大娘子短見,其實(shí)不是?!崩钆普f:“夫妻乃前生定的,該生離死別,由不得人做主意。你今算計(jì)已定,我去與你說了便來?!?/p>

          他一竟來到必英家里扣門。二官因夜間不睡,尚爾晝眠。忽聞扣門,慌忙下樓開門。李牌道:“恭喜,所事已妥??蓛度畠摄y子與我。今晚便可成親?!倍僬f:“當(dāng)真么?”李牌說:“誰哄你?!睔g喜得那畜生跌腳撲手,連忙上樓,取了三封銀子下來道:“承兄分付,早已定當(dāng)在此?!崩钆平又溃骸耙幻鎿Q廚子整喜酒,打點(diǎn)轎夫之類,有個(gè)緣故。今晚新娘,料還未來??茨忝鞒绽?,怎生奈何。先須打點(diǎn)與他說,我在某處管當(dāng),要早去暗回的。三餐茶飯,你自調(diào)停,不可等候。亦不必停燈,恐睡處火燭不便。你聲音不可太露,大略省言方好。待過兩月,恩愛深了,斷送了前夫,絕了禍根,那時(shí)憑你所為,”二官道:“承教,當(dāng)一一如命?!?/p>

          老李竟至文甫處笑道:“此乃姻緣天定,不是小可。前生就栽種的了。不必哭泣。只是銀子三十兩,我等在此,等牌頭寫一收票,與大娘子帶去。后來生死,畢竟要?jiǎng)又@張紙的。”老李道:“說得有理?!奔磿r(shí)寫得停停當(dāng)當(dāng)。娘子收了,把銀子與老李收起。文甫抱住妻兒,又哭又罵。罵著宋七:“你這般天殺的,和你有甚仇,害得我家破人亡,死生難保?!彼纹叩溃骸澳闱衣┝R。冤有頭,債有主。少不得有個(gè)著落。今日見你夫妻拆開,我為強(qiáng)盜的,也慘然起來。想亦是你命該如此。你也莫要怪我,我倒有句話教導(dǎo)你。今日你妻子到人家去,也是個(gè)喜日。怎好穿此粗布舊衣上門。成何體面?!卑蜒劭粗罱拥溃骸疤澞憧吹眠^去,過去男家拿些衣衫首飾,與他穿戴了,也像個(gè)媒人光景。”眾人道:“果是真話?!崩钆苾阂娝纹哒f他這些話,心中不安、連忙與二官說了。即到賣衣店典中,買了衣裙首飾,花花朵朵,一齊拿了進(jìn)來。不覺天色晚將下來,又不可在監(jiān)中起身,只得借李禁頭家中穿戴。又央李家娘子一送。約得停當(dāng),夫妻二人,那里肯放??薜锰旎璧匕?,十惡之人,無不淚零。眾人一齊勸免,方才分手。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shí)各自飛。

          一逕來到李家,梳洗穿戴,上轎就行。未免進(jìn)門拜堂見禮,一應(yīng)不免之事通完。交三更時(shí)分,各人作別。止剩得夫妻兩個(gè)在家。月仙在樓上掩袂悲啼,二官上樓見他流淚,走近身邊,低低說道:“難怪你這般苦楚,但今夜是你我吉期,宜省愁煩?!痹孪梢娬f,只得停住兩淚。二官恐怕他仔細(xì)看出規(guī)模,把燈一口吹息了,去扯月仙來睡。月仙坐著不理。二官一把抱了,放在床上,自己除巾脫服停當(dāng)。又去勸月仙就枕。月仙又不肯,只得代他解帶。月仙想道:“此事料然難免。只是痛苦在心,不忍如此?!庇窒氲溃骸叭舨豁?biāo)址鞘露Y?!敝坏媒庀滦∫氯氤獯捕?。二官欲火難禁,那里熬得住。將手去摟他轉(zhuǎn)來。奈月仙把雙手挽住床攔,不能轉(zhuǎn)動(dòng)。二官急了,只得將物從后面前聳去。雖不得直搗黃龍,亦可略圖小就。不覺的漬漬有聲,非惟新郎情蕩,而月仙難免魂消。二官道:“新娘,合放手時(shí)須放手。”月仙呼的嘆一口氣,兩手放開。二官摟將轉(zhuǎn)來,湊著卵眼,提將起來。月仙見新郎之物與必英的差不多兒,十分中意。此時(shí)把那那苦字丟開一邊,且盡今宵之樂。那二官是熬久的了,這一番狠,把月仙弄個(gè)半死。直至五鼓,還不住手。月仙不奈煩了道:“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倍傩α艘宦?,住了。新娘問道:“尚不知郎君上姓?”二官道:“我姓郎,行二?!痹孪傻溃骸岸嗌倌昙o(jì)?”二官道:“二十五歲。代人管當(dāng)生理。此乃重大生涯,早去暗歸。正要與你講明。大早梳洗,我即往當(dāng)中去矣。天明時(shí),你自料理三餐,不必等候。若夜晚未回,你可先睡,切莫點(diǎn)著燈火。我自有燈籠帶回。其門暗有開栓子的。自可開閉,不勞動(dòng)靜,你須記著?!痹孪傻溃骸斑@等倒也安逸?!毖粤T雙雙睡去。

          一覺醒來,早已天明,二官抽身著衣,月仙隨起。二官忙著道:“你不可動(dòng)。說過不須勞動(dòng)你。大門自可啟閉的。”月仙又睡。二官道:“鑰匙在此,你收貯下,好取東西日用?!闭f聲暫別,將門開了,自上了門鍵。竟往妓館梳洗,各處逍遙,洋洋得意。又往香鋪里買了一種春藥,若放粒在陰戶,癢熱難敖。再逢陽(yáng)物一動(dòng)了,滿身酥來。他買了幾粒,藏在身邊。又尋了李牌,在酒樓暢飲,且謝且喜。

          直至天色黑了,作別回家。只見里面并無燈火,把門鍵撥開,進(jìn)了大門,樓上問道:“是誰?”二官道:“我回了?!币贿厬?yīng),又早上了樓。月仙坐在床邊道:“待我點(diǎn)起火來?!倍俚溃骸澳憧稍酝盹埛?”月仙道:“吃了?!薄凹瘸粤?,不必再點(diǎn)。我因幼小時(shí)害眼,做成了一病。一見燈火,自覺眼中出淚,疼痛難熬。若不見火,實(shí)是絕妙。”月仙道:“以后不點(diǎn)火便是了?!倍俚?,“絕妙。你可曾用酒么”月仙說:“已吃一杯兒了?!钡溃骸叭绾尾欢嘤脦妆?”月仙道:“多吃要醉。”二官道:“豈不聞酒是色媒人?!毙α艘宦暋罢?qǐng)睡罷。”月仙又嘆一口氣,解衣就枕。二人上了床,二官摟過便親嘴兒。早帶一粒藥,假以摸他陰戶,悄悄放入里面了。又雙手摸他兩乳,只見月仙不住的兩腳兒一伸一縮。二官已明知藥性發(fā)了,故意只做不知。月仙把手在陰戶上著實(shí)按擦欲待去就,又非禮面。欲待不去,酸癢難當(dāng)。二官想道:“此時(shí)待我弄他一個(gè)快活,便情意篤了?!苯械溃骸靶履铮疫B日當(dāng)中辛苦,幾夜不曾睡得,身子不耐煩,我意思要你上身一耍,你可肯么?”月仙道:“總是一般,有何不可?!彼憧缭诙偕砩?,套將起來。那藥兒見了陽(yáng)物,發(fā)作了,月仙陰內(nèi)十分癢極,便著實(shí)亂墩。丟了一次,還不肯住。只顧亂墩。二官便叫:“好乖肉,此法你可行過么?”月仙笑而不答。二官道:“辛苦,下來罷?!痹孪梢膊焕怼6僖娝吲d了,做一個(gè)黃龍轉(zhuǎn)身,架起金蓮,輕抽玉筍,弄得他魂飛天外,捧著臉咋著舌頭,把柳腰亂擺。又叫道:“死也從來未有今朝這般快活?!倍俚溃骸按藭r(shí)你還想前夫么?”月仙道:“此時(shí)無暇,待明日慢慢細(xì)想?!倍俚溃骸奥劦媚阆冗€有個(gè)丈夫,兩個(gè)老公,是那一個(gè)中意?”月仙道:“你好?!倍偻W×?,說:“你有什外情么?”月仙搖頭不答。二官說:“我聞你還有個(gè)二叔,與你相好。”月仙驚道:“你為何曉得?”二官道:“是我好友?!痹孪傻溃骸按糇?,既是朋友,那有將私情告訴之理。這是你曉得我家有此人,心下起莫須有之疑,冒一冒看,可是么?”二官道:“有膽氣發(fā)誓么?”月仙道:“又是呆子??v有事來,不在你家做的,怎好要我立誓。我如今說是有的,你也無奈我何。”二官道:“也無干我事。只因你家有此天大樁禍?zhǔn)?。也不出來一看?!痹孪傻溃骸八隽诵]要緊的小事情,監(jiān)在廣東牢里。怎生來得?!倍俚溃骸拔衣勚粦馘X財(cái),止為看你,要做長(zhǎng)久夫妻,推你丈夫落水?!痹孪傻溃骸斑@未必然?;蛘哂腥斯至宋覀?,便把污語(yǔ)臟人,誰人辯白?!倍傧氲溃骸按藡D言語(yǔ)伶俐,慣要假撇清,且再奉承幾夜。那時(shí)恩深意篤,說明白了,免得藏頭露尾?!?/p>

          話不煩絮,過了兩個(gè)月日,每夜盤桓,真?zhèn)€愛得如魚得水,如膠投漆,一夜間,弄得暢美之際,二官叫道:“心肝,有一句話問你?!痹孪傻溃骸澳阏f來。”道:“當(dāng)年七夕聽雞聲,一段思情作成親?!痹孪陕犝f,大吃一驚,想道:“便是神仙,也不知道,怎生他倒曉得了?!绷想y隱瞞,便道:“有的,你為何曉得?”二官說:“這是章必英說與我知。說你親自上身就他,又怕羞,故推托。后有許多妙處,也不必言。今他已蒙赦宥在此。要會(huì)你一會(huì),你意下如何?”月仙道:“今在你家了,豈有此理?!倍俚溃骸八钟浤?,萬萬求我,我已許他一面。怎生回他?”月仙道:“你既肯,便見何妨?!倍傩Φ溃骸岸藬⑵鹎閬?,怎么說?”月仙回道:“此事斷斷不能了?!倍僖娬f,又重新弄將起來道:“你方才說斷斷不能了,怎么又與我干?”月仙笑道:“魂里夢(mèng)里,你說的是章必英。”必英笑道:“嫂嫂你道我是郎二么?我就是章必英?!痹孪审@道:“我不信。你若果是章必英,這是天從人愿了?!倍俪樯砥饋?,取了火,點(diǎn)起燈來,兩下一看,果是無差。月仙道:“好瞞法。兩個(gè)月日,無一毫吐露,用得好心。早去暗來,那里知道。妙在那時(shí)見面,你既有心娶我為妻,十分美滿之事,為何這般瞞我?”二官道:“恐文甫哥知道了,不像意思。故此相瞞。”月仙道:“果是丈夫知道,理上甚不相應(yīng)?!倍俚溃骸肮嗜绱私袢辗脚c你言。”月仙道:“那李禁這媒,恰好又是你討。這般湊巧?!毙Φ溃骸拔疫@一生,盡好受用了。只是苦了丈夫。”二官道:“如今你既念他,我還把你仍舊送與他如何?”月仙一把摟住了道:“怎生舍得你?!庇謫柕溃骸霸瓉砟悄昶呦χ?。你早已知的。我還在鼓里。今晚不說。還道你盜嫂哩?!倍傩α艘宦?,又把一粒藥,如法放了,月仙道:“不好了,里邊癢難熬了,快來湊趣。”二官今番因說出了心事,他盡著力,弄得月仙無不周到,道:“快活死我也。”二官道:“不是我用了此計(jì),那討得這般快活?!痹孪傻溃骸澳阌弥?jì),已成畫餅了,怎生這般說?!倍俚溃骸拔矣钟靡挥?jì),方才娶得你來。”月仙道:“又用什么計(jì)謀?方得這般遂心。今番與你是百年夫妻了,與我一言。”二官高興。將恤刑放回,見李禁,著宋七攀出,重刑拷打成招,又將偷銀子說了,“攛掇賣你,這般用心,方得到手。豈不虧我?!痹孪傻溃骸霸瓉砣绱恕9缓糜?jì)。”又道:“好神道,真靈也。”二官道:“什么神道?”月仙道:“我前日到州衙內(nèi)去,往土地廟經(jīng)過,進(jìn)廟默視。此生若得與二叔重逢,即時(shí)親自到廟燒香禮拜。今果重逢,理合就還,如今我起來燒湯沐浴,即刻還愿去來?!倍俚溃骸芭c你同去?!痹孪傻溃骸昂么竽?,你我同去,那衙門登時(shí)說與大夫知道,那時(shí)你我俱不好了。只須我悄悄自行,早去早來?!倍俚溃骸澳悴豢扇ネ胺颉!痹孪傻溃骸鞍V子,他與我恩斷義絕了。又見他何用。”即便下樓,燒湯梳洗,穿了向時(shí)粗布青衣,把皂包頭兜了頭道:“你且睡著,我去了便回來。當(dāng)初不去也罷。”二官笑了一聲,說:“拿些錢去,買香紙。早去早來?!痹孪蓱?yīng)了一聲,竟至州衙。

          進(jìn)到土地廟中,默默祝了一番。走出廟前,正遇知州坐堂投文之際。隨了眾人,走到堂上,叫聲冤屈,兩邊吆喝起來。月仙道:“爺爺,婦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望爺爺做主。”州官道:“你且講來。”月仙將必英推夫落水,恤刑放歸,李禁設(shè)計(jì)買盜宋七扳害,賣婢偷銀,復(fù)行做套,討婦成親,將來謀夫身死始未,清清的一訴。知州大怒,即時(shí)掣簽,一面拿章必英,一面去拿李禁,并拿監(jiān)犯宋七、仲賢。

          一時(shí)間眾人跪在堂上。王仲賢見了妻子,吃了一驚,又不知為著什事。知州先叫宋七:“你為何聽信禁子,扳害玉仲賢?今情已露,若不快快直說,先打四十板?!彼纹叩溃骸靶∪瞬⒉蛔R(shí)王仲賢之面,只是禁子拿了一紙衣飾帳,要小人出氣。小人生死皆在禁子手中,敢不遵命。”知州又叫章必英:“你這奴才,忘恩負(fù)義,蛇蝎心腸??炜熘敝v上來?!北赜⒁痪湓捯厕q不出,道:“只求老爺超生?!敝莨俅笈溃骸澳菚r(shí)早知如此,當(dāng)時(shí)把你解到廣東,一頓板子打死了,也不致害了王仲賢??鞂⒗罱⒄卤赜⒏鞔蛩氖?。劈了仲賢枷。把二人上了枷扭。連宋七押入牢中?!弊妨速u妻銀三十兩,并前入庫(kù)衣飾,一齊發(fā)還。當(dāng)堂寫了領(lǐng)字,即時(shí)發(fā)放夫妻回家。夫妻二人叩謝天恩。

          出得門來,謝天謝地,文甫道:“賢妻怎生樣得救我的性命?”月仙道:“且到四井巷中,慢慢的與你講?!辈欢鄷r(shí),到了。月仙道:“我夫坐下。一面又去燒湯,與丈夫洗澡。取幾件衣服,與丈夫換了。并整治酒肴。二人相賀,對(duì)吃幾杯。飲酒之間,只把七夕之言不講,從根到底講一一個(gè)明白。文甫把手向天指道:”皇天有眼,可憐我若不是妻子雪冤,我死于九泉。這冤也不得明白。“月仙道:”箱中尚有七八十兩銀子,每應(yīng)是我們的。如今重整家園。再圖安享,只是苦了紅香,久無消息,不知安樂如何。“文甫道:”再過幾時(shí),同你往凌湖訪他,省得兩邊掛念?!笆掠袦惽?,恰好這日紅香同了汪朝奉到州衙來訪問,街坊人指引他到四井巷。眾人一見,且苦且喜,各人坐下,將必英始未備陳?;杖伺c紅香,十分稱快。紅香也備下許多盒禮,來望二位主人的,恰好整來,大家一敘。后來紅香生一子,月仙生一女,遂結(jié)了兩下朱陳。兩邊大發(fā),富貴起來。必英未久沈于獄底,拖尸而出,鴉鵲爭(zhēng)搶,豈非惡人之報(bào)乎。戒之,戒之。

          總評(píng):

          文甫之父,敦友誼而撫養(yǎng)其子,必英宜乎報(bào)之以德,詎意淫其婦女,害其性命,窩其財(cái)帛,百計(jì)圖謀。甚至鬻妻賣婢之銀,圈局入已。銳意月仙,恣情縱欲,得意忘言,真情吐露。月仙割愛救夫,果神使之也。必英罪惡貫盈,碎尸不足以雪公忿,僅死獄底。而李禁、宋七,助惡長(zhǎng)奸,毫無顯報(bào)。天道冥冥也。令人聞此,不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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