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恒言》,白話短篇筆記集。明末馮夢龍纂輯。始刊于1627年(明天啟七年)。其題材或來自民間事實,或來自史傳和唐、宋故事。除少數(shù)宋元舊作外,絕大多數(shù)是明人作品,部分是馮氏擬作。形象鮮明,結(jié)構(gòu)充實完整,描寫細膩,不同程度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面貌和市民思想感情。那么下面小編就為大家?guī)黻P(guān)于卷六的詳細介紹,一起來看看吧!
蠢動含靈俱一性,化胎濕卵命相關(guān)。
得人濟利休忘卻,雀也知恩報玉環(huán)。
這四句詩,單說漢時有一秀才,姓楊名寶,華陰人氏,年方弱冠,天資穎異,學(xué)問過人。一日,正值重陽佳節(jié),往郊外游玩,因行倦,坐于林中歇息。但見樹木蓊郁,百鳥嚶鳴,甚是可愛。忽聞?chuàng)渎档囊宦?,墮下一只鳥來,不歪不斜,正落在楊寶面前,口內(nèi)吱吱的叫,卻飛不起,在地上亂撲。楊寶道:“卻不作怪!這鳥為何如此?”向前拾起看時,乃是一只黃雀,不知被何人打傷,叫得好生哀楚。楊寶心中不忍,乃道:“將回去喂養(yǎng)好了放罷!”正看間,見一少年,手執(zhí)彈弓,從背后走過來道:“秀才,這黃雀是我打下的,望乞見還?!睏顚毜溃骸斑€亦易事,但禽鳥與人體質(zhì)雖異,生命則一,安忍戕害!況殺百命不足供君一膳,鬻萬鳥不能致君之富,奚不別為生業(yè)?我今愿贖此雀之命?!北闳ド磉吶〕鲥X鈔來。少年道:“某非為口腹利物,不過游戲試技耳。既秀才要此雀,既便相送?!睏顚毜溃骸熬等?,禽鳥何辜!”少年謝道:“某知過矣!”遂投弓而去。
楊寶將雀回家,貯于巾箱中,日采黃と蕊飼之,漸漸羽翼長換。育至百日,便能飛翔。時去時來,楊寶十分珍重。忽一日,去而不回。楊寶心中正在氣悶,只見一個童子單眉細眼,身穿黃衣,走入其家,望楊寶便拜。楊寶急忙扶起。童子將出玉環(huán)一雙,遞與楊寶道:“蒙君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聊以微物相奉。掌此當累世為三公?!睏顚毜溃骸芭c卿素昧平生,何得有救命之說?”童子笑道:“君忘之耶?某即林中被彈,君巾箱中飼黃花蕊之人也?!毖杂?,化為黃雀而去。后來楊寶生子震,明帝朝為太尉;震子秉,和帝朝為太尉;秉子賜,安帝朝為司徒;賜子彪,靈帝朝為司徒;果然世世三公,德業(yè)相繼,有詩為證。
黃花飼雀非圖報,一片慈悲利物心。
累世簪纓看盛美,始知仁義值千金。
說話的,那黃雀銜環(huán)的故事,人人曉得,何必費講!看官們不知,只為在下今日要說個少年,也因彈了個異類上起,不能如彈雀的恁般悔悟,乾把個老大家事,弄得七顛八倒,做了一場話柄,故把銜環(huán)之事做個得勝頭回。勸列位須學(xué)楊寶這等好善行仁,莫效那少年招災(zāi)惹禍。正是:
得閉口時須閉口,得放手時須放手。
若能放手和閉口,百歲安寧有八九。
話說唐玄宗時,有一少姓王名臣,長安人氏,略知書史,粗通文墨,好飲酒,善擊劍,走馬挾彈,尤其所長。從幼喪父,惟母在堂,娶妻于氏。同胞兄弟王宰,膂力過人,武藝出眾,充羽林親衛(wèi),未有妻室。家頗富饒,童仆多人,一家正安居樂業(yè)。不想安祿山兵亂,潼關(guān)失守。天子西幸。王宰隨駕扈從,王臣料道立不住,棄下房產(chǎn),收拾細軟,引母妻婢仆,避難江南。遂家于杭州,地名小水灣,置買田產(chǎn),經(jīng)營過日。后來聞得京城克復(fù),道路寧靜,王臣思想要往都下尋訪親知,整理舊業(yè),為歸鄉(xiāng)之計。告知母親,即日收拾行囊,止帶一個家人,喚做王福,別了母妻,繇水路直至揚州馬頭上。
那揚州隋時謂之江都,是江淮要沖,南北襟喉之地,往來檣櫓如麻。岸上居民稠密,做買做賣的,挨擠不開,真好個繁華去處。當下王臣舍舟登陸,雇倩腳力,打扮做軍官模樣,一路游山玩水,夜宿曉行,不則一日,來至一所在,地名樊川,乃漢時樊噲所封食邑之處。這地方離都城已不多遠。因經(jīng)兵火之后,村野百姓,俱潛避遠方,一路絕無人煙,行人亦甚稀少。但見:
岡巒圍繞,樹木陰翳,危峰秀拔插青霄,峻嶺崔嵬橫碧漢。斜飛瀑布,噴萬丈銀濤;倒掛藤蘿,揚千條錦帶。云山漠漠,鳥道逶迤行客少;煙林靄靄,荒村寥落土人稀。山花多艷如含笑,野鳥無名只亂啼。
王臣貪看山林景致,緩轡而行,不覺天色漸晚,聽見茂林中,似有人聲。近前看時,原來不是人,卻是兩個野狐,靠在一株古樹上,手執(zhí)一冊文書,指點商確,若有所得,相對談笑。王臣道:“這孽畜作怪!不知看的是葚么書?且教他吃我一彈?!卑醋〗z澊癆綽起那水磨角靶彈弓,探手向袋中,摸出彈子放上,覷得較親,弓開如滿月,彈去似飛星,叫聲:“著!”那二狐正在得意之時,不防林外有人窺看,聽得弓弦響,方才抬頭觀看,那彈早己飛到,不偏不斜,正中執(zhí)書這狐左目。棄下書,失聲叫,負痛而逃。那一個狐,卻待就地去拾,被王臣也是一彈,打中左灤癆放下四足,叫逃命。王臣縱馬向前,教王福拾起那書來看,都是蝌蚪之文,一字不識。心中想道:“不知是甚言語在上,把去慢慢訪博古者問之。”遂藏在袖里,撥馬出林,循大道望都城而來。
那時安祿山雖死,其子安慶緒猶強,賊將史思明降而復(fù)叛,藩鎮(zhèn)又各擁重兵,俱蓄不臣之念。恐有奸細,至京探聽,故此門禁十分嚴緊,出入盤詰,剛到晚,城門就閉。王臣抵城下時,已是黃昏時候。見城門已扃,即投旅店安歇。到店門口,下馬入來。主人家見他懸弓佩劍,軍官打扮,不政怠慢,上前相迎道:“長官請坐?!北懔钚《c杯茶兒遞上。王福將行李卸下,馱進店中。王臣道:“主人家,有穩(wěn)便房兒,開一間與我?!贝鸬溃骸吧嵯驴头勘M多,長官只揀中意的住便了?!奔袋c個燈火,引王臣往各房看過,擇了一間潔凈所在,將行李放下,把牲口牽入后邊喂料。
收拾停當,小二進來問道:“告長官,可吃酒么?”王臣道:“有好酒打兩角,牛肉切一盤,伴當們照依如此?!毙《饝?yīng)出去。王臣把房門帶轉(zhuǎn),也走到外邊。小二捧著酒肉問道:“長官,酒還送到房里去飲,或就在此間?”王臣道:“就在上罷?!毙《⒕茢[在一副座頭上,王臣坐下。王福在旁斟酒。吃過兩二杯,主人家上前問道:“長官從哪鎮(zhèn)到此?”王臣道:“在下從江南來?!敝魅思业溃骸伴L官言音,不像江南人物?!蓖醭嫉溃骸皩嵅幌嗖m,在下原是京師人氏,因安祿山作亂,車駕幸蜀,在下挈家避難江南。今知賊黨平復(fù),天子還都,先來整理舊業(yè),然后迎接家小歸鄉(xiāng)。因恐路途不好行走,故此軍官打扮?!敝魅思业溃骸霸瓉硎亲约胰?老漢一向也避在鄉(xiāng)村,到此不上一年哩?!北舜艘蚴青l(xiāng)人,分外親熱,各訴流離之苦。正是:
江山風景依然是,城郭人民半已非。
兩下正說得熱鬧,忽聽得背后有人叫道:“主人家,有空房宿歇么??!敝魅思掖饝?yīng)道:“房頭還有,不知客官有幾位安歇?”答道:“只有我一人?!敝魅思乙娛莻€單身,又沒包里,乃道:“若止你一人,不敢相留。”那人怒道:“難道賴了你房錢,不肯留我?”主人家道:“客官,不是這般說。只因郭令公留守京師,頒榜遠近旅店,不許容留面生歹人。如隱匿藏留者,查出重治,況今史思明又亂,愈加緊急。今客官又無包里,又不相認,故一好留得。那人答道:“原來你不認得我,我就是郭令公家丁胡二,因有事往樊川去了轉(zhuǎn)回,趕進城不及,借你店里歇一宵,故此沒有包里。你若疑惑,明早同到城門上去,問那管門的,誰個不認得我!”這主人家被他把大帽兒一磕,便信以為真,乃道:“老漢一時不曉得是郭爺長官,莫怪,請里邊房里去坐?!庇值溃骸扒衣?。我肚里餓了,有酒飯討些來吃了,進房不遲。”又道:“我是吃齋,止用素酒?!弊哌^來,向王臣桌上對面坐下。小二將酒菜放下。
王臣舉目看時,只他把一只袖子遮著左眼,似覺疼痛難忍之狀。那人開言道:“主人家,我今日造化低,遇著兩個毛團,跌壞了眼。主人家道:“遇著甚么?”答道:“從樊川回來,見樹林中兩個野狐打滾嘯叫,我趕上前要去拿他,不想絆上一交,狐又走了,反在地上磕損眼睛?!敝魅思业溃骸肮值篱L官把袖遮著眼兒?!蓖醭冀涌诘溃骸拔医袢赵诜ㄟ^,也遇著兩個野狐。”那人忙問道:“可曾拿到么?”王臣道:“他在林中把冊書兒觀看,被我一彈,打了執(zhí)書這狐左眼,遂棄書而逃。那一個方待去拾,又被我一彈,打在灴,也亡命而走,故此只取得這冊書,沒有拿到。”那人和主人家都道:“野狐會看書,這也是奇事!”那人又道:“那書上都是甚么事體?借求一觀!”王臣道:“都是異樣篆書,一字也看他不出?!狈畔戮票?,便向袖中去摸那冊書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手還未到袖里時,不想主人家一個孫兒,年才五六歲,正走出來。小廝家眼凈,望見那人是個野狐,卻叫不出名色,奔向前指住道:“老爹!怎么這個大野貓坐在此?還不趕他!”王臣聽了,便省悟是打壞眼的這狐,急忙拔劍,照頂門就砍。那狐望后一躲,就地下打個滾,露出本相,往外亂跑。王臣仗仡追趕了十數(shù)家門面,向個墻里跳進。王臣因黑夜之間,無門尋覓,只得回轉(zhuǎn)。主人家點個燈火,同著王福一齊來迎著道:“饒他性命罷!”王臣道:“若不是令孫看破,幾乎被這孽畜賺了書去?!敝魅思业缆罚骸斑@毛團也奸巧哩!只怕還要生計來取。”王臣道:“今后有人把野狐事來誘我的,定然是這孽蓄,便揮他一劍。”一頭說,已到店里。店左店右住宿的客商聞得,當做一件異事,都走出來訊問,到拌得口苦舌乾。
王臣吃了夜飯,到房中安息。自想野狐忍痛來掇賺這冊書,必定有些妙處,愈加珍秘。至三更時分,外邊一片聲打門叫道:“快把書還了我!尋些好事酬你!若不還時,后來有些事故,莫要懊悔?!蓖醭悸牭?,氣忿不過,披衣起身,拔劍在手,又恐驚動眾人,悄悄的步出房來,去摸那大門時,主人家已自下了鎖。心中想道:“便叫起主人開門出去,那毛團已自走了,砍他不著,空惹眾人憎厭,不如別著鳥氣,來朝卻又理會?!蓖醭家老冗M房睡了。那狐喊了多時方去。合店的人,懊悔何及!”王臣若是個見機的,聽了眾人言語,把那冊書擲還狐精,卻也罷了。只因他是個倔強漢子,不依眾人說話,后來被那狐把他個家業(yè)弄得七零八落。正是:
不聽好人言,必有凄惶淚。
當下王臣吃了早飯,算還房錢,收拾行李,上馬進城。一路觀看,只見屋宇殘毀,人民稀少,街市冷落,大非昔日光景。來到舊居地面看時,只有一片瓦礫之場。王臣見勝凄慘,無處居住,只得尋個寓所安頓了行李,然后去訪親族,叩也存不多幾家。相見之間,各訴向來蹤跡,說到那傷心之處,不覺撲簌簌淚珠拋灑。王臣又言:“今欲歸鄉(xiāng),不想屋宇俱已蕩盡,沒個住身之處?!庇H戚道:“自兵亂已來,不知多少人家,父南子北,被擄被殺,受無限慘禍。就是我們一個個都從刀尖上脫過來的,非容易得有今日。像你家太平無事,止去了住宅,已是無量之福了。況兼你的田產(chǎn),虧我們照管,依然俱在。若有念歸鄉(xiāng),整理起來,還可成個富家。”王臣謝了眾人,遂買了一所房屋,制備日用家伙物件,將田園逐一經(jīng)理停妥。
約過兩月,王臣正走出門,只見一人從東而來,滿身穿著氃唷肩上背個包里,行屐如飛,漸漸至近。王臣舉目觀看,吃了一驚。這人不是別個,乃是家人王留兒。王臣急呼道:“王留兒,你從哪里來?卻這般打扮?”王留兒見叫,乃道:“原來官人住在這里,教我尋得個發(fā)昏!”王臣道:“你且住!為何恁般妝束?”王留兒道:“有書在此,官人看就知道?!敝晾镞叿畔掳?,打開取出書信,遞與家主。王臣接來拆開看時,卻是母親手筆。上寫道:
從汝別后,即聞史明復(fù)亂,日夕憂慮,遂沾重疾,醫(yī)禱無效,旦夕必登鬼籍矣。年逾六秩,已不為夭,第恨衰年值此亂離,客死遠鄉(xiāng),又不得汝兄弟送我之終,深為痛心耳。但吾本家秦,不愿葬于外地,而又慮賊勢方熾,恐京城復(fù)如前番不守,又不可居。終日思之,莫苦盡棄都下破殘之業(yè),以資喪事。迎吾骨入土之后,原返江東。此地田土豐阜,風俗醇厚,況昔開創(chuàng)甚難,決不可輕廢。俟干戈寧靜,徐圖歸鄉(xiāng)可也。倘違吾言,自罹羅網(wǎng),顛覆宗祀,雖及泉下,誓不相見。汝其志之!
王臣看畢,哭倒在地道:“指望至此重整家業(yè),同歸故鄉(xiāng),不想母親反為我而憂死,早知如此,便不來得也罷!悔之何及!”哭了一回,又問王留兒道:“母親臨終,可還有別話?”王留兒道:“并無別話,止叮囑說:此處產(chǎn)業(yè)向已荒廢,總?cè)换謴?fù),今史思明作反,京城必定有變,斷不可守,教官人作速一切處置,備辦喪葬之事,迎柩葬后,原往杭州避亂。若不遵依,死不瞑目?!蓖醭嫉溃骸澳赣H遺命,豈敢違逆!況江東真似可居,長安戰(zhàn)爭未息,棄之甚為有理?!奔泵χ妻k裳,擺設(shè)靈座,一面扛人往墳上收拾,一面央人將田宅變賣。
王留兒住了兩日,對王臣道:“官人修筑墳?zāi)蛊饋?,尚有整月延遲,家中必然懸望,等小人先回,以安其心?!蓖醭嫉溃骸按搜哉衔乙狻!奔幢銓懴录視?,取出盤纏,打發(fā)他先回。王留兒臨出門,又道:“小人雖去,官人也須作速處置快回。”王臣道:“我恨不得這時就飛到家,何消叮囑!”王留兒出門,洋洋而去。
且說王臣這些親戚曉得,都來吊唁,勸他不該把田產(chǎn)輕廢,不臣因是母命,執(zhí)意不聽眾人言語,心忙意急,上好田產(chǎn),都只賣得個半價。盤桓二十余日,墳上開筑穴,諸事色色俱已停妥,然后打疊行裝,帶領(lǐng)仆從離了長安,星夜望江東趕來,迎靈車安葬??蓱z:
仗劍長安悔浪游,歸心一片水東流。
北堂空作斑衣夢,淚灑白云天盡頭。
話分兩頭,且說王臣母妻在家,真?zhèn)€聞得史思明又反,日夜憂王臣,懊悔放他出門。過了兩三月,一日,忽見家人來報,王福從京師信回了。姑媳聞言,即教喚進。王福上前叩頭,將書遞上,卻見王福左眼損壞。無暇詳問,將書拆開觀看。上寫道:
自離膝下,一路托庇粗安。至都查核舊業(yè),幸得一毫不廢,已經(jīng)理如昔矣。更喜得遇故知胡八判官,引至元丞相門下,頗蒙青,扶持一官幽薊,誥身已領(lǐng),限期甚迫,特遣王福迎母同之任所。書至,即將江東田產(chǎn)盡貨,火速入京,勿計微值,有誤任期。相見在邇,書不多贅。男臣百拜。
姑媳看罷書中之意,不勝歡喜,方問道:“王福,為甚損了一目?”王福道:“不要說起!在牲口上打瞌睡,不想跌下來,磕損了這眼?!庇謫枺骸熬熃鼇砉饩?,比舊日何如?親戚們可都在么?”王福道:“滿城殘毀過半,與前大不相同了,親戚們殺的殺,擄的擄,逃的逃,總來存不多幾家。尚還有搶去家私的,燒壞屋宇的,占去田產(chǎn)的。惟有我家田園屋宅,一毫不動。”姑媳聞?wù)f,愈加歡悅,乃道:“家業(yè)又不曾廢,卻又得了官職,此皆天地祖宗保佑之方,感謝不盡!到臨起身,須做場好事報答,再祈此去前程遠大,福祿永長?!庇謫柕溃骸澳呛伺泄偈钦l?”王福道:“這是官人的故交。”王媽媽道:“向來從不見說起有姓胡做官的來往?!毕眿D道:“或者近日相交的,也未可知?!蓖醺=涌诘溃骸罢墙障嘧R的?!碑斚聠柫艘换兀鯆寢尩溃骸巴醺?,你路上辛苦了,且去吃些酒飯,歇息則個?!钡搅舜稳铡M醺Uf道:“奶奶這里收拾起來,也得好幾日。官人在京,卻又無人服侍。待小人先回覆,打疊停當,候奶奶一到,即便起身往任何如?”王媽媽道:“此言甚是有理?!睂懫饡?,付些盤纏銀兩,打發(fā)先行。
王福去后,王媽媽將一應(yīng)田地宇舍,什物器皿,盡行變賣,止留細軟東西,因恐誤了兒子任期,不擇善價,半送與人。又延請僧人做了一場好事,然后雇下一只官船,擇日起程。有幾個平日相往的鄰家女眷,俱來相送,登舟而別,離了杭州,由嘉禾、蘇州、常、潤州一路,出了大江,望前進發(fā)。那些奴仆,因家主家主得了官,一個個手舞足蹈,好不興頭!
避亂南馳實可哀,誰知富貴逼人來。
舉家手額歡聲沸,指日長安晝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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