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女子大多紅顏薄命,結(jié)局都令人嘆息?!斑b望歷史的河流,感受歷史的滄桑,下面和小編一起走進(jìn)了解。
《紅樓夢》一書中選擇出家的人物不在少數(shù),如賈寶玉、妙玉、惜春、紫鵑、芳官等都選擇了遁入空門,遠(yuǎn)離塵世。而其中比較獨(dú)特的兩個人物便是妙玉與惜春,她們的性格均具有孤冷的特性,但兩人最終的結(jié)局卻是大相徑庭,妙玉雖入空門,卻頻頻妄動凡心,最終被賊人擄走,生死不知,惜春看透世事,毅然出家,從此緇衣乞食,令人感慨。我們今天就從兩人的出生環(huán)境、出家動機(jī)以及性格特點(diǎn)對兩人的悲劇命運(yùn)予以分析。
妙玉、惜春均出身富貴,生長環(huán)境相似
妙玉和惜春均位居“金陵十二釵”正冊,光從這一點(diǎn)便可看出兩人的身份地位并非普通良民,因?yàn)榻鹆晔O評選的原則之一便是出身門第。
惜春是寧府賈敬之女,賈珍之妹,乃豪門公府的千金,身份地位自然不用多說,倒是妙玉的出身受到眾多紅學(xué)家的質(zhì)疑,書中第十七回對妙玉的背景介紹也是云里霧里,并沒點(diǎn)名她的具體身份。
又有林之孝來回:“外有一個帶發(fā)修行的,本是蘇州人氏,祖上也是讀書仕宦之家。因生了這位姑娘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這位姑娘親自入了空門,方才好了。所以帶發(fā)修行,今年才十八歲,法名妙玉?!薄谑呋?/p>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兩個信息,第一,“讀書仕宦之家”六字點(diǎn)名了妙玉的出身環(huán)境,至少是書香門第,但能位列金陵十二釵之一,又表明妙玉絕不是普通仕宦之家的小姐;第二,妙玉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而買替身則需要強(qiáng)大的經(jīng)濟(jì)基礎(chǔ)做支撐,則進(jìn)一步確定妙玉的出身必定是有錢有勢的仕宦之家。
此外,值得一談的是,妙玉名字中帶一“玉”字,便有學(xué)者提出妙玉乃是黛玉分身的觀點(diǎn),當(dāng)年林黛玉病重,也有和尚道士勸說只有讓她遁入空門方能了此一生,可林黛玉并未出家,于是曹公借妙玉的經(jīng)歷幫林黛玉延伸出一條平行劇情來:妙玉跟黛玉經(jīng)歷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妙玉選擇了出家,暗喻黛玉出家,以便讓讀者同時看到未出家的黛玉與出家的“黛玉”,由此觀之,妙玉的出身地位具體可參考林黛玉的家庭背景——父親林如海乃巡鹽御史!
而從妙玉進(jìn)入賈府后的諸多情節(jié),也可看出妙玉的家庭背景深不可測,最為典型的便是書中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在這一回中,妙玉能準(zhǔn)確判斷出賈母的用茶之道,不僅用舊年蠲的雨水烹老君眉獻(xiàn)給賈母,而且給寶玉、寶釵、黛玉三人飲茶的器具也都是稀世珍品。
寶玉笑道:“常言世法平等,她兩個就用那樣古玩奇珍,我就是個俗器了?!泵钣竦溃骸斑@是俗器?不是我說句狂話,只怕你家里未必找得出這么一個俗器呢?”——第四十一回
賈府乃是世家大族,家里奇珍異寶不計其數(shù),可妙玉仍敢口出狂言,可見對自己家底的自信。
脂硯齋在庚辰本的夾批中也評判妙玉:妙卿身世不凡,心性甚高深。
因此妙玉和惜春的成長環(huán)境是大同小異的,只是后來妙玉家中突生變故,如黛玉一般,這才寄居賈府,而更值得回味的是,妙玉來賈府的時候,帶著兩個老嬤嬤,一個丫鬟,普通人家小姐如何能有這種氣派,細(xì)思便知這與當(dāng)初“拋父進(jìn)京都”的林黛玉如出一轍,再次驗(yàn)證我們上面提到的妙玉乃是黛玉的平行人物這一說。
妙玉為治病被動出家,惜春為解脫主動出家
《紅樓夢》中的出家可以分為三種情況:其一,身出家,心不出家;其二,身在家,心出家;其三,身心俱出家,這三種情況可以概括妙玉出家以及惜春出家的心理歷程,無疑妙玉屬于第一種情況,而惜春則有一個變化的過程,一開始是“身在家,心出家”,后來轉(zhuǎn)而演變成“身心俱出家”。
妙玉出家在先,惜春出家在后,但是兩者出家的動機(jī)有很大差別,正如上文所說,妙玉當(dāng)初是因?yàn)椴“Y無解,于是不得已出家治病而已,但是惜春的出家卻有著很深的思想淵源,這一點(diǎn)曹雪芹在書中各處都埋下了伏筆。
早在書中第七回,此時的惜春尚是幼女,便已經(jīng)流露了出家之意,此時出家的意愿只是埋藏在心里,并未完全浮現(xiàn)出來,并且是以開玩笑的形式說出。
只見惜春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兒兩個一處頑笑,見周瑞家的進(jìn)來,惜春便問她何事,周瑞家的便將花匣打開,說明原故,惜春笑道:“我這里正和智能兒說,我明兒也剃了頭,同她做姑子去呢??汕捎炙土嘶▋簛?,若剃了頭,把這花可帶在哪里?”——第七回
此時的惜春已經(jīng)萌發(fā)了出家的意愿,只是此時這種思想還處于萌芽狀態(tài),并未成熟,隨著《紅樓夢》劇情的推進(jìn),惜春在賈府內(nèi)部感受不到任何溫暖,父親賈敬每天只知道尋丹問藥,尋求升天之法,哥哥賈珍是個好色之徒,每天沉溺于酒色之中,甚至還出軌自己的兒媳婦秦可卿,因此外人都稱寧府“只有門口那兩只石獅子是干凈的,只怕貓兒狗兒都不干凈”,攤上這么一個哥哥,惜春得不到半點(diǎn)照顧,也正是因?yàn)槿绱?,惜春才被賈母接至榮國府生活。
發(fā)展到第七十四回“惑奸讒抄檢大觀園”中,因?yàn)檠诀呷氘嬏幉槌隽恕摆E物”,而且這些贓物都是賈珍賞賜的,于是惜春大怒,提出將入畫“或打、或殺、或賣”,其后又對嫂子尤氏口出惡言,更可窺見她一直都對寧府以及哥哥、嫂子等人深惡痛絕,想要與他們劃清界限。
誰知惜春雖然年幼,卻天生一種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獨(dú)癖性,冷笑道:“你這話問著我倒好!我一個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尋是非?成個什么人了......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夠了,不管你們。自此以后,你們有事,也別累我?!薄谄呤幕?/p>
從此處惜春“六親不認(rèn)”的絕情態(tài)度來看,她的出家意愿已經(jīng)從前面的“萌芽”發(fā)展到成熟的地步了,此刻的她不怕得罪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因?yàn)樗S時做好了剃頭出家的準(zhǔn)備,而這個歷程更加讓惜春的出家態(tài)度顯得更加決絕,“出家”的選擇她不是一時的氣惱,而是長期心理抑郁積壓造成的必然結(jié)果。
而反觀妙玉,則跟惜春的情況完全不同,妙玉的判詞乃是:“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zhì),終陷泥沼中?!睆呐性~中我們也可以判斷出,妙玉的“出家”心理并不堅定,她酷愛潔凈,這種潔凈不只是物質(zhì)的,更是精神上的,賈母帶著劉姥姥來櫳翠庵品茶,只因?yàn)榇秩藙⒗牙延昧讼虏璞阋藢⒉璞瓉G棄,可見她并沒有達(dá)到佛家“萬物平等”的出世境界,而在情感方面,妙玉也屢屢犯忌。
第四十一回,妙玉留寶玉喝梯己茶的時候,用的是自己平常喝茶用的綠玉斗,按理說妙玉是有“潔癖”的,可是她卻愿意將自己的茶杯給寶玉用,可見對寶玉的心意與旁人不同,再有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中,寶玉生日,妙玉也特意用一張粉簽子寫上“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送給寶玉,以表祝福,妙玉的種種作為均不符合正常的佛道,而到了高鶚續(xù)寫的后四十回中,更是將妙玉對寶玉的心意直言敘寫。
寶玉一面與妙玉施禮,一面又笑問道:“妙公輕易不出禪關(guān),今日何緣下凡一走?”妙玉聽了,忽然把臉一紅,也不答言,低了頭自看那棋......看了寶玉一眼,又復(fù)低下頭去,那臉上的顏色漸漸的紅暈起來?!诎耸呋?/p>
仿佛是怕讀者不明白妙玉對寶玉的心意,高鶚又描寫了妙玉晚上回家之后,聽見屋頂有兩只貓一遞一聲地廝叫,又想起日間寶玉之言,不覺一陣心跳耳熱。由此可見,妙玉是典型的“身體出家,心未出家”,她出家的“不純粹”勢必對她的結(jié)局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判詞中的“終陷泥沼中”指的不僅僅是妙玉被盜匪劫走,更是指她重新墮入塵世。
妙玉為人孤傲,惜春對人冷漠
妙玉與惜春在性格方面很像,他們都很孤冷,但如果對孤冷再進(jìn)行細(xì)化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妙玉和惜春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妙玉的孤冷跟她骨子里的高傲有很大關(guān)系,惜春的孤冷則更多的是本性中的冷漠。
妙玉的高傲體現(xiàn)在她言語的方方面面,剛出場的時候,她便不愿進(jìn)入賈府,原因就是“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最終還是王夫人主動命人下了個帖子請她,妙玉這才同意,之所以有這個波折,就是因?yàn)槊钣窀甙恋谋拘运拢驗(yàn)樽约罕旧硖^高傲,所以必然忍受不了旁人以高傲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故不愿入賈府,在王夫人給了她足夠的面子之后,她這才“屈尊”進(jìn)入賈府,雖只是個小小細(xì)節(jié),卻將妙玉高傲的形象刻畫地入木三分。
妙玉的高傲不僅僅是對旁人,就連風(fēng)華絕代的林黛玉也曾受過妙玉的嘲諷,第四十一回妙玉請黛玉與寶釵喝茶時,只因黛玉隨口問了一句:“這也是舊年的雨水嗎?”便遭到了妙玉的冷嘲熱諷。
妙玉冷笑道:“你這么個人,竟是個大俗人。連水也嘗不出來。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我只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嘗不出來?”——第四十一回
一向牙尖嘴利的林黛玉聽了妙玉的話,知道她天性怪癖,不好多話,也不好多坐,便隨即告辭了,因此妙玉的高傲在賈府內(nèi)人人皆知,更無人愿意跟她交往,就連一向被稱為“菩薩”的李紈也曾直言“我看不慣妙玉的為人”,可見妙玉性格孤傲至極。
清人涂瀛在《紅樓夢論贊》中評價其:妙玉壁立千仞,有天子不臣、諸侯不友之慨。
惜春則跟妙玉不同,她的孤冷不是源自高傲,而是她習(xí)慣性地“以惡看人”,對人更多表現(xiàn)出一種近乎冷漠的狀態(tài),這種冷漠又來源于她對人性的失望,正如第六十五回小廝興兒對惜春的評價:
“四姑娘小,她正經(jīng)是珍大爺親妹子。因自幼無母,老太太命太太抱過來,養(yǎng)了這么大,也是一位不管事的?!薄诹寤?/p>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惜春雖然是寧府中的嫡女,但卻被抱到榮府生活,自然是因?yàn)橄Т涸趯幐貌坏浇z毫父親與哥哥的疼愛,為此宅心仁厚的賈母才將惜春從寧府接來,這樣進(jìn)一步導(dǎo)致惜春與父親賈敬、哥哥賈珍形同陌路,惜春性子極端,凡事非黑即白,因此對身邊人要求也極為嚴(yán)苛。
抄檢大觀園后,入畫的“贓物”本是有跡可循的,甚至只需要打一聲招呼便能輕松排除嫌疑,可是惜春卻對從小跟著自己的丫鬟入畫趕盡殺絕,連王熙鳳都體諒入畫,認(rèn)為“倒也可恕”,可惜春自己卻不饒入畫:“嫂子別饒她,這次既可,下次這里人多,若不拿這些人作法,那些大的聽見了,又不知要怎樣呢?!?/p>
惜春因?yàn)閺男∪狈μ蹛?,形成了離群索居、膽小怕事的性格特點(diǎn),加上惜春一向“極端”的思想觀,便孕育出了“孤僻”的本性,為避免入畫給自己帶來麻煩,就要將入畫置于死地,又因?yàn)椤摆E物”乃是哥哥賈珍賞賜的,更怕與寧府沾上半點(diǎn)關(guān)系,于是搞出“矢孤介杜絕寧國府”一場鬧劇來,誓要跟自己的親哥哥、親嫂子一刀兩斷。
惜春和妙玉,一個高傲,一個冷漠,雖然她們都遁入了空門,但卻一個凡心未滅,一個只想借此逃避現(xiàn)實(shí)與內(nèi)心的恐懼,她們并沒有像賈寶玉那般大徹大悟,由此注定兩人的結(jié)局最終只能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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