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是古賈寶玉未入大觀園時的大丫鬟之一。和鴛鴦、襲人、紫鵑等一撥兒進的賈府,今天小編就給大家?guī)硐嚓P(guān)詳細(xì)介紹。
《紅樓夢》第四十六回“鴛鴦女誓絕鴛鴦偶”中,鴛鴦遭賈赦強娶,于大觀園中向平兒、襲人傾訴衷腸,期間她曾說過這么一段話:
鴛鴦道:“還是咱們好,比如襲人、琥珀、素云、紫鵑、彩霞、玉釧兒、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縷,死了的可人和金釧,去了的茜雪,連上你我,這十來個人,從小兒什么話兒不說,什么事兒不作?這如今,因都大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薄?/p>
此處有一段脂硯齋的批語:余按此一算亦是十二釵,真鏡中花,水中月,云中豹,林中之鳥,穴中之鼠,無數(shù)可考,無人可指。有跡可追,有形可據(jù)。九曲八折,遠(yuǎn)響近影,迷離煙灼,縱橫隱現(xiàn),千奇百怪,炫目移神?,F(xiàn)千手千眼大游戲法也。
脂硯齋認(rèn)為,鴛鴦的這段點名,有可能是金陵十二釵又副冊的名單,因為太虛幻境不止薄命司,還有癡情司、結(jié)怨司、朝啼司、夜哭司、春感司、秋悲司,這些女子位列其他司,是完全可能的。
而值得注意的是,鴛鴦列舉的這些丫環(huán)中,茜雪的身份是最為神秘的,她是賈寶玉的貼身丫鬟,又得到鴛鴦如此評價,可見必是個二等丫環(huán)無疑,跟晴雯、麝月屬于一個級別,可她卻像一顆流星,在《紅樓夢》中一現(xiàn)即逝,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謎。
細(xì)究原著文本,茜雪唯一一次出場是在《紅樓夢》第八回,彼時賈寶玉從梨香院歸來,茜雪負(fù)責(zé)倒茶服侍,結(jié)果因為一杯楓露茶,賈寶玉遷怒茜雪,責(zé)罵了她幾句,原著記:
寶玉因問茜雪道:“早起沏了一碗楓露茶,我說過,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這會子怎么又潗了這個來?”茜雪道:“我原是留著的,那會子李奶奶來了,他要嘗嘗,就給他吃了。”寶玉聽了,將手中的茶杯只順手往地下一擲,豁啷一聲,打了個粉碎,潑了茜雪一裙子的茶。又跳起來問著茜雪道:“他是你那一門子的奶奶!”
賈寶玉早起泡好的楓露茶,準(zhǔn)備留著晚上喝,結(jié)果卻被奶娘李嬤嬤給喝下肚了,賈寶玉借著酒勁兒,大罵茜雪,潑了她一裙子的茶,多虧襲人從旁勸解,才將這件事忽悠過去。
可事情并沒有完,第八回之后,茜雪這個名字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當(dāng)讀者誤以為這是曹雪芹多次刪改出現(xiàn)的紕漏時,曹公卻給出了答案,那是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李嬤嬤跟丫環(huán)們鬧矛盾,言語之間透露出茜雪的信息:
李嬤嬤道:“你們也不必妝狐媚子哄我,打量上次為茶攆茜雪的事我不知道呢。明兒有了不是,我再來領(lǐng)!”說著,賭氣去了。
庚辰雙行夾批寫道:照應(yīng)茜雪楓露茶前案,又用一“攆”,屈殺寶玉,然在李媼心中口中畢肖。
很明顯,在第十九回之前,茜雪就已經(jīng)離開了,并且李嬤嬤認(rèn)為,茜雪是因為第八回的楓露茶事件,被賈寶玉責(zé)備,最終將茜雪攆了出去。
但李嬤嬤終究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說出來的話也帶有明顯的感情色彩,因為那碗楓露茶是她喝的,嚴(yán)格意義上跟人家茜雪沒有關(guān)系,賈寶玉攆走茜雪,等于向她這個奶娘表示抗議,所以她心中不悅。
可不論是批書人,還是我們讀書人都了解賈寶玉,他一向的原則是“女兒是水,男人是泥”,他不太可能做出攆走茜雪這樣的舉動。
細(xì)論楓露茶事件,賈寶玉之所以遷怒茜雪,是因為他那天在薛姨媽處喝了酒,罵茜雪潑她一裙子茶,更多屬于一時的酒后激動,把茜雪當(dāng)成了出氣筒,況且這件事已經(jīng)被襲人壓下,賈寶玉第二天起來恐怕就會后悔,不會因為這么件小事,就斷茜雪活路把她攆走。
另外,根據(jù)《紅樓夢》后文脂批的暗示,賈家被抄家后,茜雪曾前往獄神廟探望賈寶玉,堪稱有情有義之人。而如果當(dāng)初將茜雪攆出去的人就是賈寶玉,那么獄神廟的安排就有些邏輯不通了,所以茜雪的離開,應(yīng)該不是賈寶玉所為。
可茜雪最終離開賈家是事實,她到底是怎么離開的呢?針對這個問題,目前有兩種猜測:
第一,茜雪并非是被攆走,而是被放出去,只是茜雪被放出去的時間和楓露茶事件離得太近,以致于李嬤嬤產(chǎn)生誤會,以為茜雪是因楓露茶的事被“攆走”。這種說法雖然解釋通了賈寶玉、李嬤嬤的角色設(shè)置,但卻有很大的疏漏。
茜雪并不是尋常的小丫環(huán),她是榮國府二等丫環(huán),跟鴛鴦、琥珀、襲人這些一等丫環(huán)從小一起長大,這樣的丫環(huán)沒有特定的理由,不會隨隨便便給她自由。
榮國府管家林之孝就曾提出,將府內(nèi)一些用不上的丫環(huán)、小廝放出去,給他們自由之身,以達(dá)到節(jié)省開支的地步,可王夫人、王熙鳳、賈璉都沒有同意這個建議。因為封建等級奴隸制是維系貴族階層運行的基礎(chǔ),絕對不能動搖。
所以嚴(yán)格來說,茜雪被放出去雖然貼合了情節(jié)設(shè)置,但脫離了時代背景,大概率是靠不住的。
第二種可能,也是我個人比較贊同的觀點,那就是茜雪的確是被攆走了,但攆走的人不是賈寶玉,也不是李嬤嬤,而是賈母。要分析這種可能性,我們先來看第八回的相關(guān)原文,尤其要注意其中的批語部分:
原來襲人實未睡著,不過故意裝睡,引寶玉來慪他頑耍。先聞得說字、問包子等事,也還可不必起來,后來摔了茶鐘,動了氣,遂連忙起來解釋勸阻。早有賈母遣人來問是怎么了。【甲戌側(cè)批:斷不可少之文?!恳u人忙道:“我才倒茶來,被雪滑倒了,失手砸了鐘子?!薄炯仔鐐?cè)批:現(xiàn)成之至,瞧她寫襲人為人。】——第八回
賈寶玉摔掉茶杯后,因為和賈母一起住,所以賈母那邊聽到了動靜,并派人前來詢問,此處的甲戌側(cè)批寫:斷不可少之文。
為何賈母派人來問,屬于不可少之文,僅僅是為了證明賈母住得近嗎?還是說別有其他意思?是否這里的“斷不可少之文”指的就是其后茜雪被攆的后文呢?
同時,原著中的一些細(xì)節(jié)也在佐證這個猜測,比如第十九回,李嬤嬤為什么會覺得茜雪被攆走了?自然是她得知了那天晚上的“楓露茶風(fēng)波”,并知曉了賈寶玉稱要攆走自己的那些酒話,以李嬤嬤的脾氣,她會無動于衷嗎?
雖然楓露茶事件當(dāng)晚被襲人壓了下來,但不代表就沒有后文了,以李嬤嬤的碎嘴子,她完全有可能向王夫人、賈母敘說當(dāng)天的事,并將賈寶玉要攆走自己的話如實說出來。而以榮國府的家風(fēng),賈母、王夫人不會攆走奶娘,只能找替罪羔羊,茜雪由此被攆了出去,便順理成章了。
而有了茜雪被攆,賈寶玉和李嬤嬤之間的關(guān)系必然要發(fā)生微妙變化,所以第二十回,李嬤嬤再次來賈寶玉住處視察,對著臥病在床的襲人就是一通亂罵,賈寶玉再也不敢頂嘴,原著這般記:
寶玉雖聽了李嬤嬤這些話,也不好怎樣,少不得替襲人分辯病了吃藥等話,又說:“你不信,只問別的丫頭們。”李嬤嬤聽了這話,益發(fā)氣起來了,說道:“你只護著那起狐貍,那里認(rèn)得我了,叫我問誰去?誰不幫著你呢,誰不是襲人拿下馬來的!我都知道那些事。我只和你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去講了。把你奶了這么大,到如今吃不著奶了,把我丟在一旁,逞著丫頭們要我的強?!币幻嬲f,一面也哭起來。
這里李嬤嬤幾乎把話說白了,賈寶玉背后埋怨李嬤嬤的話,她完全知曉,并且如實告知了賈母、王夫人,讓她們?yōu)樽约鹤鲋?,這就再次從側(cè)面佐證了前番茜雪被攆的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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