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文王問太公曰：“君臣之禮如何?”

太公曰：“為上惟臨，為下惟沉，臨而無遠(yuǎn)，沉而無陷。為上惟周，為下惟定。周則天也，定則地也?；蛱旎虻?，大禮乃成?！?/p>

文王曰：“主位如何?”

太公曰：“安徐而靜，柔節(jié)先定;善與而不爭，虛心平志，待物以正?！?/p>

文王曰：“主聽如何?”

太公曰：“勿妄而許，勿逆而拒;許之則失守，拒之則閉塞。高山仰之，不可極也;深淵度之，不可測也。神明之德，正靜其極?！?/p>

文王曰：“主明如何?”

太公曰：“目貴明，耳貴聰，心貴智。以天下之目視，則無不見也;以天下之耳聽，則無不聞也;以天下之心慮，則無不知也。輻湊并進(jìn)，則明不蔽矣?！?/p>

【譯文】

文王問太公道：“君主與臣民之間的禮法應(yīng)該是怎樣的?”

太公回答說：“身為君主最重要的是洞察下情，作臣民的最重要的是馴服恭敬。洞察下情在于不疏遠(yuǎn)臣民，馴服恭敬應(yīng)該不隱瞞私情。做君主的要遍施恩惠，作臣民的應(yīng)安守職分。遍施恩惠，要象天空那樣覆蓋萬物;安守職分，要象大地那樣穩(wěn)重厚實(shí)。君主效法上天，臣民效法大地，這樣君臣之間的禮法就圓滿構(gòu)成?！?/p>

文王問道：“身居君主之位，應(yīng)該怎樣做?”

太公答道：“應(yīng)該安詳穩(wěn)重而沉著清靜，柔和有節(jié)而胸有成竹，善于施惠而不同民眾爭利，虛心靜氣而公道無私，處理事務(wù)公平正直?！?/p>

文王問：“君主應(yīng)該如何傾聽意見呢?”

太公答道：“不要輕率地接受，也不要粗暴地拒絕。輕率接受就容易喪失主見，粗暴拒絕就會閉塞言路。君主要象高山那樣，使人仰慕不已;要象深淵那樣，使人莫測其深。神圣英明的君主之德，就是清靜公正，達(dá)到極點(diǎn)?！?/p>

文王問：“君主怎樣才能做到洞察一切呢?”

太公答道：“眼睛貴在明察事物，耳朵貴在敏聽意見，頭腦貴在思慮周詳。依靠天下人的眼睛去觀察事物，就能無所不見;利用天下人的耳朵去傾聽意見，就能無所不聞;憑借天下人的頭腦去思考，就能無所不知。四面八方的情況都匯集到君主那里，君主自然就能洞察一切而不受蒙蔽了?！?/p>

【例證】

君主應(yīng)“目貴明，耳貴聰，心貴智”，是本第的一個重要觀點(diǎn)。在古代帝王中，唐太宗李世民在這方面做得最為出色。

唐太宗在即位之初，即提出了一個發(fā)人深省的問題：什么叫明君、暗君?魏征回答說：“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緊接著列舉秦二世、梁武帝、隋煬帝“偏信”則亡的歷史教訓(xùn)，證明“人君兼聽廣納，則貴臣不得擁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對于君主來說，兼聽就會天下大治，偏信就會天下大亂。

唐太宗聽了“甚善其言”，完全贊同。他深知“一人之耳目有限，思慮難周，非集思廣益，難以求治”，他曾對大臣說：“朕既在九重，不能盡見天下事，故布之卿等，以為朕之耳目?！闭?yàn)檎J(rèn)識到帝王“一日萬機(jī)，一人聽斷，雖復(fù)憂勞，安能盡善?”所以才鼓勵臣僚極言規(guī)諫。

在封建時代，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批評皇帝叫“犯龍鱗”。傳說龍喉下“有逆鱗徑尺，人有攖之，則必殺人。”所以歷代盡管設(shè)有諫宮，但殿廷上往往是鴉雀無聲，無人敢冒犯天顏。唐太宗為了讓臣僚極言規(guī)諫，多次表示，即使是“直言忤意”，也決不加以怒責(zé)。每次聽取諫言時，總是和顏悅色，態(tài)度誠懇。他對大臣說：“人欲自照，必須明鏡;主欲知過。必藉忠臣?！睂τ诟抑毖詣裰G的人，不僅不加責(zé)罰，反而給予獎勵。

有個人被判死刑，司法官員孫伏伽進(jìn)諫說，按照法律，不該處死，怎么能濫加酷刑呢?太宗聽后覺得言之有理，馬上改進(jìn)，并賜給他價值百萬錢的公園。有人認(rèn)為孫伏伽所諫不過是件小事，獎賞太重。唐太宗卻認(rèn)為，重賞的不是這件事，而是獎賞這種敢于進(jìn)諫的行為。由于太宗的積極倡導(dǎo)，諫諍乏事蔚然成風(fēng)。當(dāng)時犯顏直諫、面折廷爭的事例屢見不鮮。上自宰相，下至縣官小吏，甚至宮延嬪妃，都有人敢于直言切諫。

其中最杰出的是魏征。在君臣相處的十七年里，魏征始終以直諫著稱，唐太宗對他也往往是言聽計從。魏征去世后，唐大宗悲痛地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嘗寶此三鏡，用防已過。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鏡矣?！彼麨榇祟C布詔令，號召臣僚們以魏征為榜樣，做到宣言無隱。

“貞觀之治”清明政治的出現(xiàn)，同唐太宗虛心求諫、誠意納諫、知過能改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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