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的女主角。跟著小編一起探尋。
《紅樓夢》之人物,其性情、為人、做事方式往往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而發(fā)生微妙的變化,這亦是寫實筆法之妙處。
就以黛玉為例,試想下,林黛玉初入賈府,不過六七歲年紀(jì),正是孩童心性,而前80回結(jié)束之時,黛玉已成長為十五歲的少女,安能和前番一般性情?作者曹雪芹就是在這不知不覺中,讓讀者看到了林黛玉的成長和變化。
毫不諱言,初讀《紅樓夢》之讀者,對林黛玉很難產(chǎn)生正面的印象,筆者亦是如此。當(dāng)年讀紅樓一書,一讀到關(guān)于林黛玉的文字,總是被驚得瞠目結(jié)舌:這么一個傲慢驕縱的林黛玉,怎么會被文學(xué)界吹捧得這么高?試舉幾例:
第5回“開生面夢演紅樓夢”中記寶釵、黛玉之人緣區(qū)別:不想如今忽然來了個薛寶釵,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之所不及,而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頭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寶釵卻渾然不覺。(第5回)
第7回“送宮花周瑞嘆英蓮”,人家周瑞家的好心給黛玉送宮花,結(jié)果林黛玉冷笑一聲: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第7回)一句話把周瑞家的尷尬住了,幸虧賈寶玉從旁打圓場,才圓過去。
第8回“賈寶玉大醉絳云軒”,林黛玉前來梨香院做客,丫環(huán)紫鵑、雪雁擔(dān)心天氣冷,黛玉會凍著,便好心送來暖手爐,結(jié)果卻被林黛玉當(dāng)做調(diào)侃打趣賈寶玉的契機:誰叫你送來的?難為她費心,哪里就冷死了我。(第8回)
還是第8回,賈寶玉的奶娘李嬤嬤,規(guī)勸賈寶玉少喝些酒,林黛玉抓住機會便是一通冷笑諷刺:你這個媽媽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里多吃一杯,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媽這里是外人,不當(dāng)在這里的,也未可知。此話一出,聽得李嬤嬤又急又笑,連稱:真真這林姑娘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尖。(第8回)
不可否認,林黛玉前期確實有尖酸刻薄的弊病,說話處處帶刺兒,讓人躲之不及,但要注意的是,這只是前期林黛玉的狀態(tài),到了《紅樓夢》前80回后期,林黛玉儼然變得成熟低調(diào),說話做事也深通人情世故。
譬如第45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蘅蕪苑的婆子來給林黛玉送燕窩,黛玉收到后客氣相待,并打賞了婆子幾百錢,讓其買酒買點心;
再如第52回,趙姨娘進大觀園探望女兒探春,順便來看林黛玉,黛玉明知是順?biāo)饲?,亦禮貌相待:
一語未了,只見趙姨娘走了進來瞧黛玉,問:“姑娘這兩天好些了?”黛玉便知她是從探春處來,從門前過,順路的人情。黛玉忙陪笑讓座,說:“難為姨娘想著,怪冷的,親身走來。”又忙命倒茶,一面又使眼色與寶玉,寶玉會意,便走了出來?!?2回
兩相對比,就會發(fā)現(xiàn),林黛玉的前后性情是有重大轉(zhuǎn)變的,而這就是曹公埋伏下的時間伏筆——林黛玉在不知不覺之中,從以前那個說話帶刺兒的小女孩,變成了知書達理的少女。
而問題在于,林黛玉為何前期會出現(xiàn)“尖酸刻薄”這樣的性情狀態(tài),因為縱觀整個榮國府的姊妹們,幾乎沒有誰有這樣的問題,因為眾姊妹都是大家閨秀出身,從小就被教以禮數(shù)規(guī)矩,很少會做出上述林黛玉的那般行為。
林黛玉亦是書香門第出身,為何她就具有這樣的問題?筆者私認為,黛玉的問題跟兩個人有關(guān)——父親林如海、老師賈雨村。
先說林如海,他作為林黛玉的父親,從小就將林黛玉當(dāng)做男孩來養(yǎng),并沒有刻意注重閨閣禮數(shù)的培養(yǎng),這一點書中是有明確記載的:
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個三歲之子,偏又于去歲死了。雖有幾房姬妾,奈他命中無子,亦無可如何之事。今只有嫡妻賈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歲。夫妻無子,故愛女如珍,且又見她聰明清秀,便也欲使她讀書,識得幾個字,不過假充養(yǎng)子之意,聊解膝下荒涼之嘆?!?回
古代社會提倡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林如海偏反其道而行之,因見黛玉聰慧,便從小教其讀書寫字,將黛玉當(dāng)兒子來撫養(yǎng)。
同時,林家枝庶稀疏,林黛玉并無姊妹兄弟,這樣的生長環(huán)境,使得林黛玉恣意成長,不似一般貴族女孩被各種禮數(shù)規(guī)矩重重約束。
《紅樓夢》中另一位從小被當(dāng)做男孩來養(yǎng)的金釵,便是王熙鳳,所以諸君在讀紅樓時,不妨有意識地對比林黛玉、王熙鳳兩人,其實在神采、性情、說話、做事各個方面都有異曲同工的相似之處。
另外,賈雨村應(yīng)該也對林黛玉的性情塑造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這一點經(jīng)常被很多論者忽視——賈雨村曾給林黛玉當(dāng)過一年多的老師。
雨村正值偶感風(fēng)寒,病在旅店,將一月光景方漸愈。一因身體勞倦,二因盤費不繼,也正欲尋個合式之處......因聞得鹺政欲聘一西賓,雨村便相托友力,謀了進去,且作安身之計。妙在只一個女學(xué)生,并兩個伴讀丫環(huán),這女學(xué)生年又極小,身體又極怯弱,工課不限多寡,故十分省力?!?回
這便是賈雨村、林黛玉這段師生關(guān)系的契機。而有了這一層考量,再看林黛玉的思維行為模式,其實跟賈雨村很相似,
賈雨村骨子里亦是個清高孤傲之人,不肯落人之下,即便是他最不堪的早年,孤身一人寄居葫蘆廟,每日替人抄書寫字為生,仍不改心中傲氣。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對待恩人甄士隱的態(tài)度,彼時甄士隱送銀送衣給他,助他進京趕考,可謂雪中送炭,站在一個正常人的角度,都會覺得這是莫大之恩,非得再三感謝不可,而賈雨村的反應(yīng)很是不同:
甄士隱當(dāng)下即命小童進去,速封五十兩白銀,并兩套冬衣。又云:“十九日乃黃道之期,兄可即買舟西上,待雄飛高舉, 明冬再晤,豈非大快之事耶!”雨村收了銀衣,不過略謝一語,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談笑?!緦懹甏逭媸莻€英雄】——第1回
這就是賈雨村的傲氣,即便受甄士隱大恩,亦不卑不亢,不露出半點諂媚阿諛之態(tài),可見此人非同一般;
其后賈雨村科舉高中,當(dāng)了知府后,卻因目無上級,不懂官場潛規(guī)則,被官場眾人排斥,最終被批革職,賈雨村再次展現(xiàn)出不同尋常的一面:
(賈雨村)雖才干優(yōu)長,未免有些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員皆側(cè)目而視。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尋了一個空隙,作成一本,參他“生性狡猾,擅改禮儀,外沽清正之名,暗結(jié)虎狼之勢,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語。龍顏大怒,即批革職。該部文書一到,本府官員無不喜悅。那雨村心中雖十分慚恨,卻面上并無一點怨色,仍是喜悅自若?!敬艘嗉樾郾赜兄畱B(tài)】——第2回
讀者切勿因為賈雨村是個反面角色,便輕視于他。賈雨村才學(xué)不錯,否則如何能考得起進士?同時他深通奸雄之道,縱被革職,亦不露慚恨之態(tài),照常喜悅自若,非心胸城府極深者難能做到,稱賈雨村是《紅樓夢》中的曹操,一點都不為過。
故而,林黛玉骨子里的高傲之氣,很有可能是她無意識地從賈雨村身上學(xué)來的。林家枝庶稀少,林黛玉能接觸到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自身父母外,只有賈雨村一人有可能對林黛玉的思維方式產(chǎn)生影響。
高鶚續(xù)寫的《紅樓夢》后40回中,亦借林黛玉之口評價過賈雨村,貌似當(dāng)年這對師生關(guān)系還不錯,亦算是上述觀點的一個側(cè)面佐證:
黛玉道:“我們女孩兒家雖然不要這個,但小時跟著你們雨村先生念書,也曾看過。內(nèi)中也有近情近理的,也有清微淡遠的。那時候雖不大懂,也覺得好,不可一概抹倒,況且你要取功名,這個也清貴些?!薄诎耸?/p>
當(dāng)然,這終究是續(xù)書所作,諸君可自行決定是否值得信服。但賈雨村曾是林黛玉的老師,這是無法磨滅的事實,黛玉之傲與雨村之傲,是否是一脈相承,則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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