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儒家經(jīng)典著作，由戰(zhàn)國中期孟子和他的弟子萬章、公孫丑等人所著，與《大學(xué)》《中庸》《論語》合稱“四書”，也是四書中篇幅最長，部頭最終的一本，直到清末時期都是科舉必考內(nèi)容。《孟子》共七篇，記錄了孟子與其他各家思想的爭辯、對弟子的言傳身教、游說諸侯等內(nèi)容，其學(xué)說處罰點(diǎn)為性善論，護(hù)長德治。

《萬章上》共九章。整個這九章都是孟子回答學(xué)生萬章的問題。可歸納《萬章上》為三個關(guān)鍵詞：萬章、舜、辯誣。

第二章接著第一章，先講舜不告父母而娶，是因?yàn)楦媪吮闳⒉怀?，而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所以先斬后奏。然后講舜明知父親和異母弟要害死自己，在脫險后還裝不知道，繼續(xù)孝親友弟。

孟子·萬章章句上·第二節(jié)

【原文】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1’。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2父母，是以不告也?！?/p>

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p>

萬章曰：“父母使舜完廩3，捐階4，瞽瞍焚廩。使浚井5，出，從而掩之。象6曰：‘謨蓋都君咸我績7，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8朕，二嫂使治朕棲9?！笸胨磳m，舜在床琴。象曰：‘郁陶10思君爾?！钼?1。舜曰：‘惟12茲臣庶，汝其于13予治?！蛔R舜不知象之將殺己與?”

曰：“奚1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痹唬骸叭粍t舜偽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于鄭子產(chǎn)，子產(chǎn)使校人畜之池2。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3焉;少則洋洋4焉;攸然5而逝?！赢a(chǎn)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謂子產(chǎn)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

【譯文】

萬章問道：“《詩經(jīng)》說過：‘娶妻應(yīng)該怎么辦?定要事先告父母。’相信這句話的，應(yīng)該沒人比得上舜。舜卻沒向父母報(bào)告而娶了妻子，這是為什么呢?”孟子答道：“報(bào)告便娶不成。男女結(jié)婚，是人與人之間的大倫常。如果舜報(bào)告了，那么，這一大倫常在舜身上便廢棄了，結(jié)果便將怨恨父母，所以他便不報(bào)告了?！?/p>

萬章說：“舜不報(bào)告父母而娶妻，這事我已經(jīng)受教了;堯把女兒嫁給舜，也不向舜的父母說一聲，又是什么道理呢?”孟子說：“堯也知道，假若事先說一聲，便會嫁娶不成了?！?/p>

萬章問道：“舜的父母打發(fā)舜去修繕谷倉，〔等舜上了屋頂，〕便抽去梯子，他父親瞽瞍還放火燒那谷倉?！残叶丛O(shè)法逃下來了?！秤谑怯执虬l(fā)舜去淘井，〔他不知道舜從旁邊的洞穴〕出來了，便填塞井眼。舜的兄弟象說：‘出謀劃策活埋舜，都是我的功勞啊!牛羊分給父母，倉廩分給父母，干戈歸我，琴歸我，弤弓歸我，兩位嫂嫂要讓她們?yōu)槲忆伌帛B被?！蟊阆蛩吹淖》孔呷?，舜卻坐在床邊彈琴。象說：‘我好想念你呀!’卻顯得十分不自然。舜說：‘我想念著這些臣下和百姓，你替我管理管理吧!’我不清楚，舜是否知道象要?dú)⒆约耗?”

孟子答道：“哪里會不知道呢?象憂愁，他也憂愁;象高興，他也高興?！比f章說：“那么，舜是假裝高興嗎?”孟子說：“不。從前有個人送條活魚給鄭國的子產(chǎn)，子產(chǎn)使主管池塘的人畜養(yǎng)起來，那人卻煮著吃了，回報(bào)說：‘剛放在池塘，它還要死不活的;一會兒，搖擺著尾巴動了起來，突然間遠(yuǎn)遠(yuǎn)地不知去向。’子產(chǎn)說：‘它得到了好地方啊!得到了好地方啊!’那人出來了，說：‘誰說子產(chǎn)聰明，我已經(jīng)把那條魚煮著吃了，他還說：“得到了好地方啊!得到了好地方啊!”’所以對于君子，可以用合乎人情的方法來欺騙他，不能用違反道理的詭詐蒙騙他。象既然裝出一副敬愛兄長的樣子來，舜因此真心相信而高興起來，又假裝什么呢?”

【注釋】

(1)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見《詩經(jīng)·齊風(fēng)·南山》;舜時未必有此詩句，萬章說“信斯言也，宜莫如舜”，不過以為舜時也有此禮而已。

(2)懟：音duì，怨。

(3)完廩：完，修葺;廩，音lǐn，糧倉。

(4)捐階：捐，捐棄，拿走;階，梯。

(5)浚井：疏浚水井;浚，音jùn。

(6)象：舜同父異母弟。

(7)謨蓋都君咸我績：謨，即“謀”字;蓋，覆蓋，掩蓋，掩埋;都，于;君，指舜?！睹献印ち夯萃跸隆罚骸爸T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可見動詞“謀”常帶謂詞性賓語。詳見楊逢彬《孟子新注新譯》。

(8)弤：音dǐ，雕弓。

(9)棲：床。

(10)郁陶：思念的樣子。

(11)忸怩：音niǔní，慚愧的樣子。

(12)惟：思念。

(13)于：為。

(1)奚：為什么。

(2)使校人畜之池：校人，主池沼小吏;畜，音xù，養(yǎng)的意思。

(3)圉圉：魚在水中氣息奄奄的樣子;圉，音yǔ。

(4)洋洋：舒緩搖尾之貌。

(5)攸然：今作“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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