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之書
康節(jié)學(xué)于李挺之,請曰:“愿先生微開其端,毋竟其說?!庇挚质抢顚W(xué)于穆時說。此意極好。學(xué)者當(dāng)然須是自理會出來,便好。方。
“伊川之學(xué),于大體上瑩徹,于小小節(jié)目上猶有疏處??倒?jié)能盡得事物之變,卻于大體上有未瑩處?!庇弥疲骸翱倒?jié)善談易,一作“說易極好”。見得透徹?!痹唬骸叭?。伊川又輕之,嘗有簡與橫渠云:‘堯夫說易好聽。今夜試來聽它說看?!硣L說,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處。只觀孔子便不如此?!眱g。廣同。
或言:“康節(jié)心胸如此快活,如此廣大,如何得似他?”曰:“它是甚么樣做工夫!”僩。
問:“近日學(xué)者有厭拘檢,樂舒放,惡精詳,喜簡便者,皆欲慕邵堯夫之為人?!痹唬骸吧圩舆@道理,豈易及哉!他腹里有這個學(xué),能包括宇宙,終始古今,如何不做得大?放得下?今人卻恃個甚后敢如此!”因誦其詩云:“‘日月星辰高照耀,皇王帝伯大鋪舒?!芍^人豪矣!”大雅。
厚之問:“康節(jié)只推到數(shù)?”曰:“然。”某問:“須亦窺見理?”曰:“雖窺見理,卻不介意了?!笨蓪W(xué)。
問:“康節(jié)學(xué)到‘不惑’處否?”曰:“康節(jié)又別是一般。圣人知天命以理,他只是以術(shù)。然到得術(shù)之精處,亦非術(shù)之所能盡。然其初只是術(shù)耳?!杯U。
“邵康節(jié),看這人須極會處置事,被他神閑氣定,不動聲氣,須處置得精明。他氣質(zhì)本來清明,又養(yǎng)得來純厚,又不曾枉用了心。他用那心時,都在緊要上用。被他靜極了,看得天下之事理精明。嘗于百原深山中辟書齋,獨(dú)處其中。王勝之常乘月訪之,必見其燈下正襟危坐,雖夜深亦如之。若不是養(yǎng)得至靜之極,如何見得道理如此精明!只是他做得出來,須差異。季通嘗云:‘康節(jié)若做,定是四公、八辟、十六侯、三十二卿、六十四大夫,都是加倍法?!氲檬侨绱?。想見他看見天下之事,才上手來,便成四截了。其先后緩急,莫不有定;動中機(jī)會,事到面前,便處置得下矣??倒?jié)甚喜張子房,以為子房善藏其用。以老子為得易之體,以孟子為得易之用,合二者而用之,想見善處事?!眴枺骸安恢?zhèn)€用時如何?”曰:“先時說了,須差異。須有些機(jī)權(quán)術(shù)數(shù)也?!眱g。
直卿問:“康節(jié)詩,嘗有莊老之說,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這個?!痹唬骸叭绱耍诘荔w有異否?”曰:“他嘗說‘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體、用自分作兩截?!痹唬骸八终f經(jīng)綸,如何?”曰:“看他只是以術(shù)去處得這事恰好無過,如張子房相似,他所以極口稱贊子房也。二程謂其粹而不雜。以今觀之,亦不可謂不雜?!痹唬骸八f風(fēng)花雪月,莫是曾點(diǎn)意思否?”曰:“也是見得眼前這個好?!杯U錄云:“舜功云:‘堯夫似曾點(diǎn)。’曰:‘他又有許多骨董?!痹唬骸耙馄溆小c自家意思一般’之意?!痹唬骸耙彩撬羞@些子。若不是,卻淺陋了。”道夫。
問:“程子謂康節(jié)‘空中樓閣’?!痹唬骸笆撬耐ò诉_(dá)。方子錄云:“言看得四通八達(dá)。”莊子比康節(jié)亦髣佛相似。然莊子見較高,氣較豪。他是事事識得了,又卻蹴踏著,以為不足為??倒?jié)略有規(guī)矩。然其詩云:‘賓朋莫怪無拘檢,真樂攻心不柰何。’不知是何物攻他心?!弊簟?/p>
“康節(jié)之學(xué),近似釋氏,但卻又挨傍消息盈虛者言之?!眴枺骸皳羧佬蛑小缘烙^道’等語,是物各付物之意否?”曰:“然。蓋自家都不犯手之意。道是指陰陽運(yùn)行者言之?!庇謫枺骸叭绱耍瑒t性與心身都不相管攝,亡者自亡,存者自存否?”曰:“某固言其與佛學(xué)相近者,此也?!庇衷唬骸翱倒?jié)凡事只到半中央便止,如‘看花切勿看離披’,是也。如此,則與張子房之學(xué)相近?!痹唬骸肮淌???倒?jié)自有兩三詩稱贊子房?!痹唬骸叭粍t與楊氏為我之意何異?”先生笑而不言。必大。
因論康節(jié)之學(xué),曰:“似老子。只是自要尋個寬間快活處,人皆害它不得。后來張子房亦是如此。方眾人紛拏擾擾時,它自在背處?!比私芤騿枺骸皳羧兰蛴小缘烙^性,以性觀心,以心觀身,以身觀物;治則治矣,猶未離乎害也’。上四句自說得好,卻云‘未離乎害’。其下云:‘不若以道觀道,以性觀性,以心觀心,以身觀身,以物觀物;雖欲相傷,其可得乎?若然,則以家觀家,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亦從而可知也。’恐如上四句,似合圣人之中道;‘以道觀道’而下,皆付之自然,未免有差否?”曰:“公且說前四句?!痹唬骸靶灾皇侨柿x禮智,乃是道也。心則統(tǒng)乎性,身則主乎心,此三句可解。至于物,則身之所資以為用者也?!痹唬骸按朔强倒?jié)之意。既不得其意,如何議論它?”人杰因請教。先生曰:“‘以道觀性’者,道是自然底道理,性則有剛?cè)嵘茞簠⒉畈积R處,是道不能以該盡此性也。性有仁義禮智之善,心卻千思萬慮,出入無時,是性不能以該盡此心也。心欲如此,而身卻不能如此,是心有不能檢其身處。以一身而觀物,亦有不能盡其情狀變態(tài)處,此則未離乎害之意也。且以一事言之:若好人之所好,惡人之所惡,是‘以物觀物’之意;若以己之好惡律人,則是‘以身觀物’者也?!庇謫枺骸叭绱?,則康節(jié)‘以道觀道’等說,果為無病否?”曰:“謂之無病不可,謂之有病亦不可。若使孔孟言之,必不肯如此說。渠自是一樣意思。如‘以天下觀天下’,其說出于老子?!庇謫枺骸叭绱耍瑒t‘以道觀性,以性觀心,以心觀身’三句,義理有可通者,但‘以身觀物’一句為不可通耳。”曰:“若論‘萬物皆備于我’,則‘以身觀物’,亦何不可之有?”人杰。
康節(jié)本是要出來有為底人,然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處,方試為之;才覺難,便拽身退,正張子房之流。必大。
問:“‘堯夫之學(xué)似揚(yáng)雄’,如何?”曰:“以數(shù)言。”可學(xué)。
某看康節(jié)易了,都看別人底不得。他說“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又都無玄妙,只是從來更無人識。揚(yáng)子太玄一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亦只是這個。他卻識,只是他以三為數(shù),皆無用了。他也只是見得一個粗底道理,后來便都無人識。老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亦剩說了一個道。便如太極生陽,陽生陰,至二生三,又更都無道理。后來五峰又說一個云云,便是“太極函三為一”意思。賀孫。
康節(jié)之學(xué)似揚(yáng)子云。太玄擬易,方、州、部、家,皆自三數(shù)推之。玄為之首,一以生三為三方,三生九為九州,九生二十七為二十七部,九九乘之,斯為八十一家。首之以八十一,所以準(zhǔn)六十四卦;贊之以七百二十有九,所以準(zhǔn)三百八十四爻,無非以三數(shù)推之??倒?jié)之?dāng)?shù),則是加倍之法。謨。
康節(jié)其初想只是看得“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心只管在那上面轉(zhuǎn),久之理透,想得一舉眼便成四片。其法,四之外又有四焉。凡物才過到二之半時,便煩惱了,蓋已漸趨于衰也。謂如見花方蓓蕾,則知其將盛;既開,則知其將衰;其理不過如此。謂如今日戌時,從此推上去,至未有天地之始;從此推下去,至人消物盡之時。蓋理在數(shù)內(nèi),數(shù)又在理內(nèi)??倒?jié)是他見得一個盛衰消長之理,故能知之。若只說他知得甚事,如歐陽叔弼定謚之類,此知康節(jié)之淺陋者也。程先生有一柬說先天圖甚有理,可試往聽他就看。觀其意,甚不把當(dāng)事。然自有易以來,只有康節(jié)說一個物事如此齊整。如揚(yáng)子云太玄便零星補(bǔ)湊得可笑!若不補(bǔ),又卻欠四分之一;補(bǔ)得來,又卻多四分之三。如潛虛之?dāng)?shù)用五,只似如今算位一般。其直一畫則五也,下橫一畫則為六,橫二畫則為七,蓋亦補(bǔ)湊之書也。方子。
或問康節(jié)數(shù)學(xué)。曰:“且未須理會數(shù),自是有此理。有生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朵花,含□時是將開,略放時是正盛,爛熳時是衰謝。又如看人,即其氣之盛衰,便可以知其生死。蓋其學(xué)本于明理,故明道謂其‘觀天地之運(yùn)化,然后頹乎其順,浩然其歸’。若曰渠能知未來事,則與世間占覆之術(shù)何異?其去道遠(yuǎn)矣!其知康節(jié)者末矣!蓋他玩得此理熟了,事物到面前便見,便不待思量。”又云:“康節(jié)以四起數(shù),疊疊推去,自易以后,無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齊,包括得盡。想他每見一物,便成四片了。但才到二分以上便怕,干卦方終,便知有個姤卦來。蓋緣他于起處推將來,至交接處看得分曉?!睆V云:“先生前日說康節(jié)之學(xué)與周子程子少異處,莫正在此否?若是圣人,則處干時,自有個處干底道理;處姤時,自有個處姤底道理否?”曰:“然?!睆V。
問:“先生說邵堯夫看天下物皆成四片,如此,則圣人看天下物皆成兩片也?!痹唬骸耙彩侨绱耍皇顷庩柖?。”廣。
論皇極經(jīng)世:“乃一元統(tǒng)十二會,十二會統(tǒng)三十運(yùn),三十運(yùn)統(tǒng)十二世,一世統(tǒng)三十年,一年統(tǒng)十二月,一月統(tǒng)三十日,一日統(tǒng)十二辰:是十二與三十迭為用也?!币蛟疲骸凹就ㄒ允f九千六百之?dāng)?shù)為日分?!敝病?/p>
堯至今方三千年。邵歷一萬年為一會。揚(yáng)。
易是卜筮之書,皇極經(jīng)世是推步之書。經(jīng)世以十二辟卦管十二會,□定時節(jié),卻就中推吉兇消長。堯時正是干卦九五,其書與易自不相干。只是加一倍推將去。方子。
●問易與經(jīng)世書同異。曰:“易是卜筮。經(jīng)世是推步,是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十六分為三十二,又從里面細(xì)推去。”節(jié)。
叔器問:“經(jīng)世書‘水火土石’,石只是金否?”曰:“它分天地間物事皆是四:如日月星辰,水火土石,雨風(fēng)露雷,皆是相配?!庇謫枺骸敖鹕?,如石中出水,是否?”曰:“金是堅凝之物,到這里堅實(shí)后,自拶得水出來?!庇謫枺骸安疁亟饨?jīng)世書如何?”曰:“他也只是說將去,那里面曲折精微,也未必曉得??倒?jié)當(dāng)時只說與王某,不曾說與伯溫。模樣也知得那伯溫不是好人?!绷x剛。
因論皇極經(jīng)世,曰:“堯夫以數(shù)推,亦是心靜知之。如董五經(jīng)之類,皆然。”曰:“程先生云,須是用時知之。”曰:“用則推測。”因舉興化妙應(yīng)知未來之事。曰:“如此又有術(shù)?!笨蓪W(xué)。
皇極經(jīng)世紀(jì)年甚有法。史家多言秦廢太后,逐穣侯。經(jīng)世書只言“秦奪宣太后權(quán)”。伯恭極取之,蓋實(shí)不曾廢。方子。
康節(jié)漁樵問對無名公序與一兩篇書,次第將來刊成一集。節(jié)。
“‘天何依?’曰:‘依乎地?!睾胃?’曰:‘附乎天?!斓睾嗡栏?’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依氣?!彼灾貜?fù)而言不出此意者,唯恐人于天地之外別尋去處故也。天地?zé)o外,所謂“其形有涯,而其氣無涯”也。為其氣極緊,故能扛得地住;不然,則墜矣。氣外須有軀殼甚厚,所以固此氣也。今之地動,只是一處動,動亦不至遠(yuǎn)也。謨。
舜弼問“天依地,地依氣”。曰:“恐人道下面有物。天行急,地閣在中?!笨蓪W(xué)。
“古今歷家,只是推得個陰陽消長界分爾,如何得似康節(jié)說得那‘天依地,地附天,天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氣’底幾句?向嘗以此數(shù)語附于通書之后。欽夫見之,殊不以為然,曰:‘恐說得未是?!吃疲骸绱?,則試別說幾句來看?!睆V云:“伊川謂,自古言數(shù)者,至康節(jié)方說到理上?!痹唬骸笆侨绱?。如揚(yáng)子云亦略見到理上,只是不似康節(jié)精。”廣。
問:“康節(jié)云:‘雨化物之走,風(fēng)化物之飛,露化物之草,雷化物之木?!苏f是否?”曰:“想且是以大小推排匹配去?!眴枺骸耙链ㄔ疲骸妒墙鹬畾狻!痹唬骸奥蹲允怯星迕C底氣象。古語云:‘露結(jié)為霜?!裼^之誠然。伊川云不然,不知何故。蓋露與霜之氣不同:露能滋物,霜能殺物也。又雪霜亦有異:霜則殺物,雪不能殺物也。雨與露亦不同:雨氣昏,露氣清。氣蒸而為雨,如飯甑蓋之,其氣蒸郁而汗下淋漓;氣蒸而為霧,如飯甑不蓋,其氣散而不收。霧與露亦微有異,露氣肅,而霧氣昏也。”僩。
或問:“康節(jié)云:‘道為太極?!衷疲骸臑樘珮O?!溃柑斓厝f物自然之理而言;心,指人得是理以為一身之主而言?”曰:“固是。但太極只是個一而無對者?!?/p>
康節(jié)云:“一動一靜者,天地之妙也;一動一靜之間者,天地人之妙也。”蓋天只是動,地只是靜。到得人,便兼動靜,是妙于天地處。故曰:“人者,天地之心?!闭撊酥危m只是器;言其運(yùn)用處,卻是道理。□。
人身是形耳,所具道理,皆是形而上者。蓋“人者,天地之心也?!笨倒?jié)所謂“一動一靜之間,天地人之至妙”者歟!人杰。
無極之前,陰含陽也;有象之后,陽分陰也。陽占卻陰分?jǐn)?shù)。文蔚。
“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身者,心之區(qū)宇;物者,身之舟車”。此語雖說得粗,畢竟大概好。文蔚。
先生問:“性如何是道之形體?”淳曰:“道是性中之理?!毕壬唬骸暗朗欠貉?,性是就自家身上說。道在事物之間,如何見得?只就這里驗之。砥錄作“反身而求”。性之所在,則道之所在也。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己之理。然物之理,都在我此理之中;道之骨子便是性?!眲枺骸靶?,物我皆有,恐不可分在己、在物否?”曰:“道雖無所不在,須是就己驗之而后見。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若不就己驗之,如何知得是本有?‘天敘有典’,典是天底,自我驗之,方知得‘五典五惇’?!熘扔卸Y’,禮是天底,自我驗之,方知得‘五禮有庸’。”淳問:“心是郛郭,便包了性否?”先生首肯,曰:“是也。如橫渠‘心統(tǒng)性情’一句,乃不易之論。孟子說心許多,皆未有似此語端的。子細(xì)看,便見其他諸子等書,皆無依稀似此?!贝尽S钔?。砥同。
正卿問:“邵子所謂‘道之形體’如何?”曰:“諸先生說這道理,卻不似邵子說得最著實(shí)。這個道理,才說出,只是虛空,更無形影。惟是說‘性者道之形體’,卻見得實(shí)有。不須談空說遠(yuǎn),只反諸吾身求之,是實(shí)有這個道理?還是無這個道理?故嘗為之說曰:‘欲知此道之實(shí)有者,當(dāng)求之吾性分之內(nèi)?!圩雍龅赜趽羧兰蜃哉f出幾句,最說得好!”賀孫。
或問:“‘性者道之形體’,如何?”曰:“天之付與,其理本不可見,其總要卻在此。蓋人得之于天,理元無欠闕。只是其理卻無形象,不于性上體認(rèn),如何知得?程子曰:‘其體謂之道,其用謂之神。而其理屬之人,則謂之性;其體屬之人,則謂之心;其用屬之人,則謂之情?!弊娴?。
問:“性何以謂‘道之形體’?”曰:“若只恁說道,則渺茫無據(jù)。如父子之仁,君臣之義,自是有個模樣,所以為形體也?!敝?。
“性者,道之形體?!贝苏Z甚好。道只是懸空說。統(tǒng)而言之謂道。節(jié)。
“性者,道之形體?!苯袢酥环悍赫f得道,不曾見得性。椿。
“性者,道之形體。”性自是體,道是行出見于用處。
才卿問“性者,道之形體”。曰:“道是發(fā)用處見于行者,方謂之道;性是那道骨子。性是體,道是用。如云‘率性之謂道’,亦此意?!眱g。
“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笨倒?jié)這數(shù)句極好。蓋道即理也,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是也。然非性,何以見理之所在?故曰:“性者,道之形體。”仁義禮智性也,理也,而具此性者心也;故曰:“心者,性之郛郭?!表?。
器之問中庸首三句。先生因舉“性者,道之形體”之語。器之云:“若說‘道者,性之形體’,卻分曉?!痹唬骸绊サ乜?,倒了。蓋道者,事物常行之路,皆出于性,則性是道之原本。”木之曰:“莫是性者道之體,道者性之用否?”曰:“模樣是如此?!蹦局?/p>
方賓王以書問云:“‘心者,性之郛郭’,當(dāng)是言存主統(tǒng)攝處?”可學(xué)謂:“郛郭是包括。心具此理,如郛郭中之有人。”曰:“方說句慢?!眴枺骸耙愿F理為用心于外,是誰說?”曰:“是江西說。”又問:“‘發(fā)見’說話,未是。如此,則全賴此些時節(jié),如何倚靠?”曰:“湖南皆如此說?!痹唬骸懊献痈纨R王,乃是欲因而成就之,若只執(zhí)此,便不是。”曰:“然?!庇謫枺骸啊确N之必生,如人之必仁?!绱?,卻是以生譬仁。谷種之生,乃生之理,乃得此生理以為仁?!痹唬骸啊亍?dāng)為‘有’?!庇纸饽宪帯鞍l(fā)是心體,無時而不發(fā)”,云:“及其既發(fā),則當(dāng)事而存,而為之宰者也。”某謂:“心豈待發(fā)而為之宰?”曰:“此一段強(qiáng)解。南軒說多差?!笨蓪W(xué)。
或問:“康節(jié)云:‘能物物,則吾為物中之人?!链ㄔ唬骸槐厝绱苏f。人自是人,物自是物?!链ㄕf得終是平。”先生曰:“自家但做個好人,不怕物不做物?!?/p>
或誦康節(jié)詩云:“若論先天一事無,后天方要著工夫?!毕壬鷨枺骸叭绾问恰皇聼o’?”曰:“出于自然,不用安排?!毕壬?。廣云:“‘一事無’處是太極?!毕壬唬骸皣L謂太極是個藏頭底物事,重重推將去,更無盡期。有時看得來頭痛。”廣云:“先生所謂‘迎之而不見其首,隨之而不見其后’,是也?!睆V。
邵子“天地定位,否、泰反類”一詩,正是發(fā)明先天方圖之義。先天圖傳自希夷,希夷又自有所傳。蓋方士技術(shù)用以修煉,參同契所言是也。方子。
何巨源以書問:“邵子詩:‘須探月窟方知物,未躡天根豈識人!’又,先生贊邵子‘手探月窟,足躡天根’,莫只是陰陽否?”先生答之云:“先天圖自復(fù)至干,陽也;自姤至坤,陰也。陽主人,陰主物?!痔阶丬b’,亦無甚意義。但姤在上,復(fù)在下;上,故言‘手探’;下,故言‘足躡’?!睆V。
問“康節(jié)云:‘天根月窟間來往,三十六宮都是春?!w云天理流行,而己常周旋乎其間。天根月窟是個總會處,如‘大明終始,時乘六龍’之意否?”曰:“是?!睆V。
“三十六宮都是春。”易中二十八卦翻覆成五十六卦,唯有干坤坎離大過頤小過中孚八卦,反覆只是本卦。以二十八卦湊此八卦,故言“三十六”也。宇。
“康節(jié)詩盡好看。”道夫問:“舊無垢引心贊云:‘廓然心境大無倫,盡此規(guī)模有幾人!我性即天天即性,莫于微處起經(jīng)綸?!恢绾?”曰:“是殆非康節(jié)之詩也。林少穎云:‘朱內(nèi)翰作?!蔚谑亲影l(fā)也?!眴枺骸昂我员?”曰:“若是真實(shí)見得,必不恁地張皇?!钡婪蛟唬骸芭f看此意,似與‘性為萬物之一原,而心不可以為限量’同?!痹唬骸肮淌?。但只是摸空說,無著實(shí)處。如康節(jié)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jīng)綸’,多少平易!實(shí)見得者自別?!庇謫枴耙恢蟹衷旎薄T唬骸氨臼且粋€,而消息盈虛便生陰陽。事事物物,皆恁地有消便有息,有盈便有虛,有個面便有個背?!痹唬骸斑@便是自然,非人力之所能為者?”曰:“這便是生兩儀之理?!钡婪?。賀孫錄云:“‘廓然心境大無倫’,此四句詩,正如貧子說金,學(xué)佛者之論也?!?/p>
康節(jié)煞有好說話,近思錄不曾取入。近看文鑒編康節(jié)詩,不知怎生“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經(jīng)綸”底詩卻不編入。義剛。
康節(jié)以品題風(fēng)月自負(fù),然實(shí)強(qiáng)似皇極經(jīng)世書。方。季通語。
康節(jié)之學(xué),其骨髓在皇極經(jīng)世,其花草便是詩。直卿云:“其詩多說閑靜樂底意思,太煞把做事了。”曰:‘這個未說圣人,只顏?zhàn)又畼芬嗖豁サ?。看他詩,篇篇只管說樂,次第樂得來厭了。圣人得底如吃飯相似,只飽而已。他卻如吃酒?!庇衷唬骸八际怯袀€自私自利底意思,所以明道有‘要之不可以治天下國家’之說?!钡婪颉?/p>
邵堯夫詩:“雪月風(fēng)花未品題?!贝搜允挛锝杂性旎???蓪W(xué)。
邵堯夫六十歲,作首尾吟百三十余篇,至六七年間終。渠詩玩侮一世,只是一個“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之意。璘。
先生誦康節(jié)詩曰:“施為欲似千鈞弩,磨礪當(dāng)如百煉金?!被騿枺骸扒рx弩如何?”曰:“只是不妄發(fā)。如子房之在漢,謾說一句,當(dāng)時承當(dāng)者便須百碎!”道夫。
康節(jié)詩云:“幽暗巖崖生鬼魅,清平郊野見鸞凰。”圣人道其常,也只是就那光明處理會說與人。那幽暗處知得有多少怪異!僩。
康節(jié)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此間有術(shù)者,人來問事,心下默念,則他說相應(yīng)。有人故意思別事,不念及此,則其說便不應(yīng)。問姓幾畫,口中默數(shù),則他說便著;不數(shù)者,說不著。義剛。
因論學(xué)者輕俊者不美,樸厚者好,因說:“章惇邢恕當(dāng)時要學(xué)數(shù)于康節(jié),康節(jié)見得他破,不肯與之。明道亦識得邢,語錄中可見。凡先生長者惜才,不肯大段說破,萬一其有回意?!睋P(yáng)因問:“當(dāng)時邵傳與章邢,使其知前程事時,須不至如此之甚?”曰:“不可如此說?!焙笥謫?。云:“使章邢先知之,他更是放手做,是虎而翼者也!”又因說:“康節(jié)當(dāng)時只是窮得天地盈虛消息之理,因以明得此數(shù)。要之,天地之理,卻自是當(dāng)知,數(shù)亦何必知之!伊川謂‘雷自起處起’。何必推知其所起處?惟有孟子見得,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薪袢?,都不須問前面事。但自盡,明日死也不可知,更二三十年在世也不可知。只自修,何必預(yù)知之!”揚(yáng)。
康節(jié)謂章子厚曰:“以君之才,于吾之學(xué),頃刻可盡。但須相從林下一二十年,使塵慮銷散,胸中豁無一事,乃可相授。”驤。
康節(jié)數(shù)學(xué)源流于陳希夷。康節(jié)天資極高,其學(xué)只是術(shù)數(shù)學(xué)。后人有聰明能算,亦可以推。建陽舊有一村僧宗元,一日走上徑山,住得七八十日,悟禪而歸。其人聰敏,能算法,看經(jīng)世書,皆略略領(lǐng)會得。揚(y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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