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元末明初時期的章回體長篇小說,作者或編者一般被認為是施耐庵,現(xiàn)存刊本署名大多有施耐庵、羅貫中兩人中的一人,或兩人皆有。是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中國歷史上最早用白話文寫成的章回小說之一,膾炙人口,流傳極廣。問世后在社會上產(chǎn)生巨大影響,為中國后世小說創(chuàng)作的典范?!端疂G傳》也是漢語言文學(xué)中具備史詩特征的作品之一,對中國敘事文學(xué)具有深遠影響。下面小編就為大家?guī)碓敿毜慕榻B,一起來看看吧。
全書通過描寫北宋末年,梁山好漢反抗欺壓、水泊梁山壯大和受宋朝招安,以及受招安后為宋朝征戰(zhàn),最終消亡的宏大故事,藝術(shù)地反映了中國歷史上宋江起義從發(fā)生、發(fā)展直至失敗的全過程,深刻揭示了起義的社會根源,滿腔熱情地歌頌了起義英雄的反抗斗爭和他們的社會理想,也具體揭示了起義失敗的內(nèi)在歷史原因。
第六十四回 托塔天王夢中顯圣 浪里白條水上報冤
詩曰:
豈知一夜乾坤老,卷地風(fēng)嚴雪正狂。
隱隱林邊排劍戟,森森竹里擺刀槍。
六花為陣成機塹,萬里鋪銀作戰(zhàn)場。
卻似玉龍初斗罷,滿天鱗甲亂飛揚。
話說宋江軍中,因這一場大雪,吳用定出這條計來,就下雪陷坑中捉了索超。其余軍馬,都逃回城中去了,報說索超被擒。梁中書聽得這個消息,不由他不慌,傳令教眾將只是堅守,不許相戰(zhàn)。
且說宋江到寨,中軍帳上坐下,早有伏兵解索超到麾下。宋江見了大喜,喝退軍健,親解其縛,請入帳中置酒相待,用好言撫慰道:“你看我眾兄弟們,一大半都是朝廷軍官。蓋為朝廷不明,縱容濫官當?shù)?,污吏專?quán),酷害良民,都情愿協(xié)助宋江,替天行道。若是將軍不棄,同以忠義為主。”索超本是天罡星之數(shù),自然湊合,降了宋江。當夜帳中置酒作賀。
次日商議打城。一連打了數(shù)日,不得城破。宋江好生憂悶。當夜帳中伏枕而臥,忽然陰風(fēng)颯颯,寒氣逼人。宋江抬頭看時,只見天王晁蓋欲進不進,叫聲:“兄弟,你不回去,更待何時!”立在面前。宋江吃了一驚,急起身問道:“哥哥從何而來?屈死冤仇不曾報得,中心日夜不安。前者一向不曾致祭,以此顯靈,必有見責?!标松w道:“非為此也。兄弟靠后,陽氣逼人,我不敢近前。今特來報你:賢弟有百日血光之災(zāi),則除江南地靈星可治。你可早早收兵,此為上計?;剀娮员#庵戮脟??!彼谓瓍s欲再問明白,趕向前去說道:“哥哥陰魂到此,望說真實?!北魂松w一推,撒然覺來,卻是南柯一夢。便叫小校請軍師圓夢。吳用來到中軍帳上,宋江說其異事。吳用道:“既是晁天王顯圣,不可不依。目今天寒地凍,軍馬難以久住,權(quán)且回山守待,冬盡春初,雪消冰解,那時再來打城,未為晚矣?!彼谓溃骸败妿熝灾醍敚皇潜R員外和石秀兄弟陷在縲紲,度日如年,只望我等兄弟來救。不爭我們回去,誠恐這廝們害他性命。此事進退兩難?!庇嬜h未定。
次日,只見宋江覺道神思疲倦,身體酸疼,頭如斧劈,身似籠蒸,一臥不起。眾頭領(lǐng)都在面前看視。宋江道:“我只覺背上好生熱疼?!北娙丝磿r,只見鏊子一般赤腫起來。吳用道:“此疾非癰即疽。吾看方書,菉豆粉可以護心,毒氣不能侵犯。便買此物,安排與哥哥吃。”一面使人尋藥醫(yī)治,亦不能好。只見浪里白跳張順說道:“小弟舊在潯陽江時,因母得患背疾,百藥不能治,后請得建康府安道全,手到病除。向后小弟但得些銀兩,便著人送去與他。今見兄長如此病癥,此去東途路遠,急速不能便到。為哥哥的事,只得星夜前去,拜請他來救治哥哥?!眳怯玫溃骸靶珠L夢晁天王所言,百日之災(zāi),則除江南地靈星可治。莫非正應(yīng)此人?”宋江道:“兄弟,你若有這個人,快與我去,休辭生受,只以義氣為重。星夜去請此人,救我一命。”吳用教取蒜條金一百兩與醫(yī)人,再將三二十兩碎銀作為盤纏,分付與張順:“只今便行,好歹定要和他同來,切勿有誤!我今拔寨回山,和他山寨里相會。兄弟可作急快來?!睆堩槃e了眾人,背上包裹,望前便走。
且說軍師吳用傳令諸將,權(quán)且收軍罷戰(zhàn)回山。車子上載了宋江,連夜起發(fā)。北京城內(nèi)曾經(jīng)了伏兵之計,只猜他引誘,不敢來追。次日,梁中書見報說道:“此去未知何意?”李成、聞達道:“吳用那廝詭計極多,只可堅守,不宜追趕?!?/p>
話分兩頭。且說張順要救宋江,連夜趲行,時值冬盡,無雨即雪,路上好生艱難;更兼慌張,不曾帶得雨具。行了數(shù)千里,早近揚子江邊。是日北風(fēng)大作,凍云低垂,飛飛揚揚,下一天大雪。張順冒著風(fēng)雪,要過大江,舍命而行。雖是景物凄涼,江內(nèi)別是幾般清致。有《西江月》為證:
嘹唳凍云孤雁,盤旋枯木寒鴉。空中雪下似梨花,片片飄瓊亂灑。玉壓橋邊酒旆,銀鋪渡口魚艖。前村隱隱兩三家,江上晚來堪畫。
那張順獨自一個,奔至揚子江邊??茨嵌纱瑫r,并無一只,只叫得苦。繞著這江邊行走,只見敗葦折蘆里面,有些煙起。張順叫道:“梢公,快把渡船來載我。”只見蘆葦里簌簌地響,走出一個人來,頭戴箬笠,身披簑衣,問道:“客人要那里去?”張順道:“我要渡江去建康干事至緊,多與你些船錢,渡我則個?!蹦巧夜溃骸拜d你不妨,只是今日晚了,便過江去也沒歇處。你只在我船里歇了。到四更風(fēng)靜月明時,我便渡你過去。多出些船錢與我?!睆堩樀溃骸耙舱f的是?!北闩c梢公鉆入蘆葦里來。見灘邊纜著一只小船,見蓬底下一個瘦后生在那里向火。梢公扶張順下船,走入艙里,把身上濕衣服都脫下來,叫那小后生就火上烘焙。張順自打開衣包,取出綿被,和身上卷倒在艙里,叫梢公道:“這里有酒賣么?買些來吃也好?!鄙夜溃骸熬茀s沒買處,要飯便吃一碗。”張順吃了一碗飯,放倒頭便睡。一來連日辛苦,二來十分托大,到初更左側(cè),不覺睡著。那瘦后生向著炭火烘著上蓋的衲襖,看見張順睡著了,便叫梢公道:“大哥,你見么?”梢公盤將來,去頭邊只一捏,覺道是金帛之物,把手搖道:“你去把船放開,去江心里下手不遲?!蹦呛笊崎_篷,跳上岸,解了纜索,上船把竹篙點開,搭上櫓,咿咿啞啞地搖出江心里來。梢公在船艙里取纜船索,輕輕地把張順捆縛做一塊,便去船梢艎板底下取出板刀來。張順卻好覺來,雙手被縛,掙挫不得。梢公手拿大刀,按在他身上。張順道:“好漢,你饒我性命,都把金子與你?!鄙夜溃骸敖疸y也要,你的性命也要?!睆堩樳B聲叫道:“你只教我囫圇死,冤魂便不來纏你?!鄙夜畔掳宓叮褟堩槗溥说膩G下水去。那梢公便去打開包來看時,見了許多金銀,便沒心分與那瘦后生,叫道:“五哥,和你說話?!蹦侨算@入艙里來,被梢公一手揪住,一刀落時,砍的伶仃,推下水去。梢公打并了船中血跡,自搖船去了。有詩為證:
宋江偶爾患瘡痍,張順江東去請醫(yī)。
煙水蘆花深夜后,圖財致命更堪悲。
卻說張順是在水底下伏得三五夜的人,一時被推下去,就江底下咬斷索子,赴水過南岸時,見樹林中閃出燈光來。張順扒上岸,水淥淥地轉(zhuǎn)入林子里看時,卻是一個村酒店,半夜里起來榨酒,破壁縫透出燈光。張順叫開門時,見個老丈,納頭便拜。老兒道:“你莫不是江中被人劫了,跳水逃命的么?”張順道:“實不相瞞老丈,小人來建康干事,晚了,隔江覓船,不想撞著兩個歹人,把小子應(yīng)有衣服金銀,盡都劫了,攛落江中。小人卻會赴水,逃得性命。公公救度則個?!崩险梢娬f,領(lǐng)張順入后屋下,把個衲頭與他,替下濕衣服來烘,蕩些熱酒與他吃。老丈道:“漢子,你姓甚么?山東人來這里干何事?”張順道:“小人姓張,建康府安太醫(yī)是我弟兄,特來探望他?!崩险傻溃骸澳銖纳綎|來,曾經(jīng)梁山泊過?”張順道:“正從那里經(jīng)過。”老丈道:“他山上宋頭領(lǐng)不劫來往客人,又不殺害人性命,只是替天行道?!睆堩樀溃骸八晤^領(lǐng)專以忠義為主,不害良民,只怪濫官污吏?!崩险傻溃骸袄蠞h聽得說,宋江這伙端的仁義,只是救貧濟老,那里似我這里草賊。若得他來這里,百姓都快活,不吃這伙濫污官吏薅惱。”張順聽罷,道:“公公不要吃驚,小人便是浪里白跳張順。因為俺哥哥宋公明害發(fā)背瘡,教我將一百兩黃金來請安道全。誰想托大在船中睡著,被這兩個賊男女縛了雙手,攛下江里。被我咬斷繩索,到得這里?!崩险傻溃骸澳慵仁悄抢锖脻h,我叫兒子出來和你相見。”不多時,后面走出一個后生來,看著張順便拜道:“小人久聞哥哥大名,只是無緣不曾拜識。小人姓王,排行第六,因為走跳的快,人都喚小人做霍閃婆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多曾投師,不得傳受,權(quán)在江邊賣酒度日。卻才哥哥被兩個劫了的,小人都認得:一個是截江鬼張旺,那一個瘦后生卻是華亭縣人,喚做油里鰍孫三。這兩個男女,如常在這江里劫人。哥哥放心,在此住幾日,等這廝來吃酒,我與哥哥報仇。”張順道:“感承兄弟好意。我為兄長宋公明,恨不得一日奔回寨里。只等天明便入城去,請了安太醫(yī)回來相會?!蓖醵炎约阂律讯寂c張順換了,連忙置酒相待。不在話下。
次日,天晴雪消,把十數(shù)兩銀子與張順,且教入建康府來。張順進得城中,徑到槐橋下,看見安道全正在門前貨藥。張順進得門,看著安道全納頭便拜。古人有首詩,單題安道全好處。道是:
肘后良方有百篇,金針玉刃得師傳。
重生扁鵲應(yīng)難比,萬里傳名安道全。
這安道全祖?zhèn)鲀?nèi)科外科盡皆醫(yī)得,以此遠方馳名。當時看了張順,便問道:“兄弟多年不見,甚風(fēng)吹得到此?”張順隨至里面,把這鬧江州跟宋江上山的事一一告訴了;后說宋江見患背瘡,特地來請神醫(yī),揚子江中險些兒送了性命,都實訴了。安道全道:“若論宋公明天下義士,去走一遭最好。只是拙婦亡過,家中別無親人,離遠不得,以此難出?!睆堩樋嗫嗲蟾妫骸叭羰切珠L推卻不去,張順也難回山?!卑驳廊溃骸霸僮魃套h?!睆堩槹侔惆Ц?,安道全方才應(yīng)允。
原來這安道全卻和建康府一個煙花娼妓,喚做李巧奴,如常往來。這李巧奴生的十分美麗,安道全以此眷顧他。有詩為證:
蕙質(zhì)溫柔更老成,玉壺明月逼人清。
步搖寶髻尋春去,露濕凌波步月行。
丹臉笑回花萼麗,朱弦歌罷彩云停。
愿教心地常相憶,莫學(xué)章臺贈柳情。
當晚就帶張順同去他家,安排酒吃。李巧奴拜張順做叔叔。三杯五盞,酒至半酣,安道全對巧奴說道:“我今晚就你這里宿歇,明日早和這兄弟去山東地面走一遭。多則是一個月,少是二十余日,便回來望你?!蹦抢钋膳溃骸拔覅s不要你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上我門。”安道全道:“我藥囊都已收拾了,只要動身,明日便去。你且寬心,我便去也,又不擔閣?!崩钋膳鰦扇霭V,倒在安道全懷里說道:“你若還不依我,去了,我只咒的你肉片片兒飛!”張順聽了這話,恨不得一口水吞吃了這婆娘??纯刺焐砹耍驳廊笞淼沽?,攙去巧奴房里,睡在床上。巧奴卻來發(fā)付張順道:“你自歸去,我家又沒睡處。”張順道:“只待哥哥酒醒同去。”以此發(fā)遣他不動,只得安他在門首小房里歇。
張順心中憂煎,那里睡得著。初更時分,有人敲門。張順在壁縫里張時,只見一個人閃將入來,便與虔婆說話。那婆子問道:“你許多時不來,卻在那里?今晚太醫(yī)醉倒在房里,卻怎生奈何?”那人道:“我有十兩金子,送與姐姐打些釵環(huán)。老娘怎地做個方便,教他和我廝會則個。”虔婆道:“你只在我房里,我叫女兒來?!睆堩樤跓粲跋聫垥r,卻見是截江鬼張旺。原來這廝但是江中尋得些財,便來他家使。張順見了,按不住火起。再細聽時,只見虔婆安排酒食在房里,叫巧奴相伴張旺。張順本待要搶入去,卻又怕弄壞了事,走了這賊。約莫三更時分,廚下兩個使喚的也醉了。虔婆東倒西歪,卻在燈前打醉眼子。張順悄悄開了房門,踅到廚下,見一把廚刀明晃晃放在灶上,看這虔婆倒在側(cè)首板凳上。張順走將入來,拿起廚刀,先殺了虔婆。要殺使喚的時,原來廚刀不甚快,砍了一個人,刀口早卷了。那兩個正待要叫,卻好一把劈柴斧正在手邊,綽起來,一斧一個砍殺了。房中婆娘聽得,慌忙開門,正迎著張順,手起斧落,劈胸膛砍翻在地。張旺燈影下見砍翻婆娘,推開后窗,跳墻走了。張順懊惱無極,隨即割下衣襟,蘸血去粉壁上寫道:“殺人者,安道全也。”連寫數(shù)十處。捱到五更將明,只聽得安道全在房中酒醒,便叫巧奴。張順道:“哥哥不要則聲!我教你看兩個人。”安道全起來,看了四個死尸,嚇得渾身麻木,顫做一團。張順道:“哥哥,你見壁上寫的么?”安道全道:“你苦了我也!”張順道:“只有兩條路從你行:若是聲張起來,我自走了,哥哥卻用去償命;若還你要沒事,家中取了藥囊,連夜徑上梁山泊救我哥哥。這兩件隨你行。”安道全道:“兄弟忒這般短命見識!”有詩為證:
久戀煙花不肯休,臨行留滯更綢繆。
鐵心張順無情甚,白刃橫飛血漫流。
到天明,張順卷了盤纏,同安道全回家,敲開門,取了藥嚢出城來,徑到王定六酒店里。王定六接著,說道:“咋日張旺從這里過,可惜不遇見哥哥?!睆堩樀溃骸拔易砸纱笫拢抢锴覉笮〕稹!闭f言未了,王定六報道:“張旺那廝來也!”張順道:“且砋要驚他,看他投那里去?!敝灰姀埻╊^看船。王定六叫道:“張大哥,你留船來載我兩個親眷過去?!睆埻溃骸耙么靵??!蓖醵鶊笈c張順。張順道:“安兄,你可借衣服與小弟穿,小弟衣裳卻換與兄長穿了,才去趁船。”安道全脫下衣服與張順換穿了。張順戴上頭巾,遮塵暖笠影身。王定六背了藥嚢,走到船船邊。張旺攏船傍岸,三個人上船。張順扒入后梢,揭起艎板看時,板刀尚在。張順拿了,兩入船艙里。張旺把船搖開,咿啞之聲,直到江心里面。張順脫去上蓋,叫一聲:“梢公快來,你的船艙里漏入里來?!睆埻U知中計,把頭鉆入艙里來,被張順肐地揪住,喝一聲:“強賊!認得前日雪天趁船的客人么?”張旺看了,則聲不得。張順喝道:“你這廝謀了我一百兩黃金,又要害我性命。你那個瘦后生那里去了?”張旺道:“好漢,小人得了財,無心分與他,恐他爭論,被我殺死,攛入江里去了?!睆堩樀溃骸澳阏J得我么?”張旺道:“不識得好漢,只求饒了小人一命?!睆堩樅鹊溃骸拔疑跐£柦叄L在小孤山下,作賣魚牙子,誰不認得!只因鬧了江州,上梁山泊隨從宋公明,縱橫天下,誰不懼我!你這廝漏我下船,縛住雙手,攛下江心。不是我會識水時,卻不送了性命!今日冤仇相見,饒你不得!”就勢只一拖,提在船艙中,把手腳四馬攢蹄,捆縛做一塊,看著那揚子大江,直攛下去,“也免了你一刀?!睆埻悦?,眼見得黃昏做鬼。有詩為證:
盜金昔日沉張順,今日何期向水攛。
終須一命還一命,天道昭昭冤報冤。
這張順將船戶賊人張旺捆縛,沉下水去。王定六看了,十分嘆息。三人棹船到岸。張順對王定六道:“賢弟恩義,生死難忘。你若不棄,便可同父親收拾起酒店,趕上梁山泊來,一同歸順大義。未知你心下何如?”王定六道:“哥哥所言,正合小弟之心?!闭f罷分別。張順和安道全就北岸上路。王定六作辭二人,復(fù)上小船,自回家去,收拾行李趕來。
且說張順與同安道全上得北岸,背了藥囊,移身便走。那安道全是個文墨的人,士大夫出身,不會走路,行不得三十余里,早走不動。張順請入村店,買酒相待。正吃之間,只見外面一個客人走到面前,叫聲:“兄弟,如何這般遲誤?”張順看時,卻是神行太保戴宗,扮做客人趕來。張順慌忙教與安道全相見了,便問宋公明哥哥消息。戴宗道:“如今哥哥神思昏迷,水米不吃,看看待死,不久臨危?!睆堩樎勓?,淚如雨下。安道全問道:“皮肉血色如何?”戴宗答道:“肌膚憔悴,終日叫喚,疼痛不止,性命早晚難保?!卑驳廊溃骸叭羰瞧と馍眢w得知疼痛,便可醫(yī)治。只怕誤了日期。”戴宗道:“這個容易?!比蓚€甲馬拴在安道全腿上。戴宗自背了藥囊,分付張順:“你自慢來,我同太醫(yī)前去?!眱蓚€離了村店,作起神行法先去了。有詩為證:
將軍發(fā)背少寧安,千里迎醫(yī)道路難。
四腿俱粘雙甲馬,星馳電逐奔梁山。
當下且說這張順在本處村店里,一連安歇了兩三日。只見王定六背了包裹,同父親果然過來。張順接見,心中大喜,說道:“我專在此等你。”王定六問道:“安太醫(yī)何在?”張順道:“神行太保戴宗接來迎著,已和他先行去了?!蓖醵鶇s和張順并自父親,一同起身投梁山泊來。
且說戴宗引著安道全,作起神行法,連夜趕到梁山泊,并不困倦。寨中大小頭領(lǐng)接著,引到宋江臥榻內(nèi),就床上看時,口內(nèi)一絲兩氣。安道全先診了脈息,說道:“眾頭領(lǐng)休慌。脈體無事,身軀雖見沉重,大體不妨。不是安某說口,只十日之間,便要復(fù)舊?!北娙艘娬f,一齊便拜。安道全先把艾焙引出毒氣,然后用藥,外使敷貼之餌,內(nèi)用長托之劑。五日之間,漸漸皮膚紅白,肉體滋潤,飲食漸進。不過十日,雖然瘡口未完,飲食復(fù)舊。只見張順引著王定六父子二人,拜見宋江并眾頭領(lǐng),訴說江中被劫,水上報冤之事。眾皆稱嘆:“險不誤了兄長之患。”
宋江才得病好,便與吳用商量,要打北京,救取盧員外、石秀,以表忠義之心。安道全諫道:“將軍瘡口未完,不可輕動。動則急難痊可?!眳怯玫溃骸安粍谛珠L掛心,有傷神思,只顧自己將息,調(diào)理元陽真氣吳用雖然不才,只就目今春初時候,定要打破北京城池,救取盧員外、在秀二人性命,擒拿淫婦奸夫。不知兄長意下如何?”宋江道:“若得軍師如此扶持,宋江雖死瞑目?!?/p>
吳用便就忠義堂上傳令。言不過數(shù)句,話不盡一席,有分教:北京城內(nèi),變成火窟槍林;大名府中,翻作尸山血海。正是:談笑鬼神皆喪膽,指揮豪杰盡傾心。畢竟軍師吳用設(shè)出甚么計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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