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覽中國歷史,但凡一個大一統(tǒng)王朝初定,總是希望四夷賓服。朱元璋也不例外,明朝開國伊始,作為開國皇帝,公元1368年即位之初,朱元璋就派使臣下國書到日本,表達兩個意思,一是希望他們來朝拜,二是責令他們解決擾明倭寇。
結(jié)果,國書送達日本后,日本不僅沒來朝貢,而且還砍了朱元璋使者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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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朱元璋的開戰(zhàn)威脅,日本“攝政王”懷良親王針鋒相對,寫了一篇著名回信:
“臣聞三皇立極,五帝禪宗,惟中華之有主,豈夷狄而無君。乾坤浩蕩,非一主之獨權(quán),宇宙寬洪,作諸邦以分守。蓋天下者,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臣居遠弱之倭,褊小之國,城池不滿六十,封疆不足三千,尚存知足之心。陛下作中華之主,為萬乘之君,城池數(shù)千余,封疆百萬里,猶有不足之心,常起滅絕之意。
夫天發(fā)殺機,移星換宿。地發(fā)殺機,龍蛇走陸。人發(fā)殺機,天地反復。昔堯、舜有德,四海來賓。湯、武施仁,八方奉貢。
臣聞天朝有興戰(zhàn)之策,小邦亦有御敵之圖。論文有孔孟道德之文章,論武有孫吳韜略之兵法。又聞陛下選股肱之將,起精銳之師,來侵臣境。水澤之地,山海之洲,自有其備,豈肯跪途而奉之乎?順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賀蘭山前,聊以博戲,臣何懼哉。倘君勝臣負,且滿上國之意。設(shè)臣勝君負,反作小邦之差。
自古講和為上,罷戰(zhàn)為強,免生靈之涂炭,拯黎庶之艱辛。特遣使臣,敬叩丹陛,惟上國圖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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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名書”,顯示了懷良卓越的漢文功底,寫得不卑不亢,綿里藏針。表面上給了“天朝”面子,實際卻暗藏“奉陪到底”的強硬。
小小日本,為何敢殺大明使臣?
這首先與兩場歷史巨變有關(guān)。其一,兩宋滅亡;其二,日本抗元。
兩宋滅亡前,中國是日本的榜樣。南宋滅亡的時候,日本“舉國茹素”來哀悼大宋的滅亡??梢娙毡尽爸腥A情結(jié)”何其深厚。蒙元建立后,元世祖忽必烈因“倭主不來朝貢”,造大船7000艘兩伐日本,結(jié)果船隊均被臺風所摧毀,日本人將此風稱為“神風”。
雖然百年后漢人復國成功,但繼起的明王朝在日本人的眼里,已經(jīng)失去“正溯地位”。中國自宋以后就不再是他們崇尚的正源華夏文明了。這不僅是日本史學家的認識,不少國外史學家與日本所見略同,均將宋朝覆亡視為古典意義中國的結(jié)束,即所謂“崖山之后,已無中國” 。
借助“神風”,日本兩次橫掃蒙元遠征軍。通過抗元,日本大大提振了戰(zhàn)勝亞洲大陸軍隊的信心;另外對中國也不再崇拜。蒙古可以滅宋,但卻無法滅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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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朱元璋鄙視日本由來已久。在他眼里,日本就是個“國王無道民為賊”的小丑國。但日本卻認為本國比這個明國更有資格繼承中華大統(tǒng),他們以中華正統(tǒng)——上古人自居。針對大明皇帝對日本的鄙視,日本也進行了回應(yīng),日本學者寫了一首詩《答大明皇帝問日本風俗詩》,描述了日本國現(xiàn)狀:
“國比中原國,人同上古人。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銀甕儲清酒,金刀膾素鱗。年年二三月,桃李自陽春?!?/p>
這就是即便在今天,“唐宋在日本”之說仍流傳的原始出處。
話說回來。大明與日本劍拔弩張,戰(zhàn)爭呈一觸即發(fā)之勢。然而,面對朱元璋步步緊逼,日本當政者還是寸步不讓。他們的“底氣”除了上述兩個原因,還有沒有更“撐得住”的原因?
追尋歷史的深處,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日本當政者的“戰(zhàn)略”眼光原因,甚至占據(jù)日本對抗中國的“底氣”更大比重。
這要與日本內(nèi)部變化聯(lián)系起來。當時日本雖處“南北朝”時代,但執(zhí)掌南朝的懷良親王正值“起勢”時期。南強北弱,大有江山一統(tǒng)、吞吐八方之勢。殺明使、回戰(zhàn)書,使懷良王聲名遠揚,此后,日本向明朝下書,很多都假托懷良王之名,以壯行色。而懷良親王的底氣,一是來自日本抗元“神風”的信心,二是他的戰(zhàn)略眼光獨到——斷定朱元璋“不敢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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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良王的判斷依據(jù),是中國自古以來,作為一支大陸力量,對外張力極其有限,從未有征服海上島國的記錄,自宋以來,中國基本處于頻繁應(yīng)付外侮侵略中,更何談海戰(zhàn)勝利經(jīng)驗。
所以,這個執(zhí)掌日本大半江山的王者,雖承認本國實力沒有強到戰(zhàn)勝中國程度,,但料定大明皇帝不敢做蒙古遠征軍都做不到的事,朱元璋的“戰(zhàn)爭威脅”,不過是“說大話”而已,自己也不妨以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放出“大話”——放馬過來,俺不怕你。
果如日本所料,盡管日本一再不敬,朱元璋只是大話壓人,始終不敢輕舉妄動。不知他是忌憚“日本神風”,免蹈“蒙古之轍”,還是“韜光養(yǎng)晦”,總之后來“沒和倭寇一般見識”。
再后來,朱元璋在留給接班人的鐵券丹書中,明確規(guī)定日本為“不征之國”。他竟從日本的應(yīng)戰(zhàn)書的字面中找回了面子——既然日本稱我為“天朝”,自稱為“臣”,朕也就寬懷大度,不再究日本殺使者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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