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縈救父

文帝四年中，人上書言意，以刑罪當傳西之長安。

意有五女，隨而泣。意怒，罵曰：“生子不生男，緩急無可使者!”于是少女緹縈傷父之言，乃隨父西。上書曰：“妄父為吏，齊中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復生而刑者不可復續(xù)，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妄愿入身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睍?，上悲其意，此歲中亦除肉刑法。

【出處】

《史記·扁鵲倉公列傳》

【注釋】

⑴文帝四年：公元前176年。

⑵傳：驛站的車馬，此指用專車押送。

⑶之：往，到。

⑷長安：漢朝國都，今陜西西安市。

⑸緩急：緊急。

⑹少女緹縈：最小的女兒緹縈。

⑺齊：古地名，今山東省

⑻廉平：廉潔公平。

⑼坐法：因為觸犯 法律。

⑽當刑：判處肉刑。當，判決，判處。

⑾刑者：此指遭受砍手足刑罰的人。

⑿續(xù)：連接，接續(xù)。

⒀入身：古時刑律可把罪人收入官府為奴，此指這種懲罰。入，沒收。官婢：官府中的女仆。古有規(guī)定，若子女愿做奴婢，可贖父罪。

⒁悲：悲憫。

⒂此歲中亦除肉刑法：這段時間有誤，據(jù)《史記·孝文本紀》，文帝廢除肉刑當在文帝十三年，所以前文所說文帝四年與此矛盾，當作文帝十三年。

注①索隱名意，為齊太倉令，故謂之倉公也。

注②索隱緹音啼。鄒氏音體，非。

注③正義晉書刑法志云：“三皇設言而民不違，五帝畫衣冠而民知禁。犯 黥者阜其巾，犯 劓者丹其服，犯 臏者墨其體，犯 宮者雜其屨，大辟之罪，殊刑之極，布其衣裾而無領緣，投之于市，與?□之?！?br />
注④集解李奇曰：“約法三章無肉刑，文帝則有肉刑?！泵峡翟唬骸镑糌娑?，左右趾合一，凡三?！彼麟[韋昭云：“斷趾、黥、劓之屬?！贝藓茲h律序云：“文帝除肉刑而宮不易?！睆堨匙⒃疲骸耙砸鶃y人族序，故不易之也。”

意：淳于意，復姓淳于，名意，西漢初齊臨淄（今山東淄博）人，精于醫(yī)道。

言：說。

以：按照。

之：到。

泣：哭 。

子：女兒。

傷：因......而悲傷。

乃隨父西：于是陪父親往西。

妾：我，指緹縈，古代女子的自稱。

緩急無可使者：危急時沒有可以幫忙的人。

【譯文】

文帝四年的時候，有人上奏告發(fā)淳于意，因為犯 了罪判了刑，用驛站的車馬押解向西前往長安。

淳于意有五個女兒，跟在后面哭泣。淳于意憤怒了，罵道：“生兒女不生男孩，有了緊急情況沒有可以使用的人!”在這時候，小女兒緹縈為父親的話感到悲傷，就跟隨著父親向西去。她上奏書說：“我的父親為官，齊地的人都稱贊他廉潔公正，如今犯 了法，判了肉刑。我深切地悲傷處死的人不能復生，受肉刑的人不能接上肢體，即使想要改過自新，這條路也沒有多少人能走過去，終究不能做到。我愿意交出自身，做官府的奴婢，用來贖父親的肉刑之罪，使他能夠改變品行，自己重新做人。

【說明】

緹縈是西漢王朝（公元前206至公元8年）時代的人。她住在山東。她的毅力和勇氣，不但使父親含冤得直，免受肉刑，而且也使?jié)h文帝深受感動。因而廢除這種殘酷的肉刑。緹縈是淳于意五個女兒當中最小的一個。淳于意從前當過官，后來棄官行醫(yī)，救死扶傷，深受民間尊敬。人們從四面八方，長途跋涉，找他求醫(yī)。淳于意精于醫(yī)術，替人醫(yī)病，差不多治一個好一個。

由于緹縈的仗義執(zhí)言，犯 人就不必受刺字，割鼻或砍肢之苦,對推動古代刑罰由野蠻走向相對寬緩人道作出了貢獻，在歷史上被廣為傳頌。 她不怕千辛萬苦，為父申冤的孝心，使她成為孝道的典范。

【歷史故事】

倉公，又稱太倉公，姓淳于名意（前205-前140年），是臨淄人，因其做過齊太倉長，管理都城倉庫，所以習慣上稱他為倉公。

倉公師從陽慶，陽慶傳他“黃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他學了三年，給人治病，能預決病人生死，一經投藥，無不立愈，因此遠近聞名。倉公切脈已臻于神乎其技的程度。如齊侍御史成自述頭痛，倉公為他診脈，診斷為疽癥，其病因內發(fā)于腸胃之間，因貪酒所致，五日當腫脹，八日時便嘔膿而死。果然，成于第八天因嘔膿而死。

由于求醫(yī)者眾，而倉公又不常在家中，所以，病家常失望而歸。日久，求醫(yī)者開始憤懣異常。就象以上所舉醫(yī)案，由于倉公能預知生死，有的病人就無藥可醫(yī)，病人就責怪倉公不肯醫(yī)治，以致病人死亡。怨氣積久了，終于釀成禍祟。漢文帝十三年（前167年)，有權勢之人告發(fā)倉公，說他借醫(yī)欺人，輕視生命。地方官吏判他有罪，要處倉公肉刑（當時的肉刑有臉上刺字，割去鼻子，砍去左足或右足等)。按西漢初年的律令，凡做過官的人受肉刑必須押送到京城長安去執(zhí)行。因此，倉公將被押送到長安受刑。

倉公沒有兒子，只有五個女兒，臨行時都去送父親，相向悲泣。倉公看著五個女兒，長嘆道：“生女不生男，遇到急難，卻沒有一個有用的。”聽完父親的哀嘆，十五歲的小女緹縈決定隨父進京，一路照顧父親的生活起居。臨淄相距長安兩千余里，一路上父女倆風餐露宿，嘗盡人間辛酸。好不容易到了長安，倉公被押入獄中。為了營救父親，緹縈斗膽上書漢文帝為父求情，請求做奴婢替父贖罪。上書中這樣寫道：“妾父為吏，齊中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復生而刑者不可復續(xù)，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愿入身為官奴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

漢文帝看了信，十分同情這個小姑娘，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就召集大臣們，對大臣說："犯 了罪該受罰，這是沒有話說的?？墒鞘芰肆P，也該讓他重新做人才是。現(xiàn)在懲辦一個犯 人，在他臉上刺字或者毀壞他的肢體，這樣的刑罰怎么能勸人為善呢。你們商量一個代替肉刑的辦法吧！"

大臣們一商議，擬定一個辦法，把肉刑改用打板子。原來判砍去腳的，改為打五百板子；原來判割鼻子的改為打三百板子。漢文帝就正式下令廢除肉刑。這樣，緹縈就救了她的父親。

漢文帝廢除肉刑，看起來是件好事。但是實際執(zhí)行起來，卻是弊病不少。有些犯 人被打上五百或三百板，就給打死了，這樣一來，反而加重了刑罰。后來到了他的兒子漢景帝手里，才又把打板子的刑罰減輕了一些。

當朝皇帝是開創(chuàng)了歷史上少有的盛世“文景之治”的漢文帝劉恒，史書記載，漢文帝治天下，恭儉仁厚，以德化民，海內安寧，百姓安居，人民樂足。他見到上書后，感其孝誠，免除了倉公的刑罰，同時頒發(fā)詔書廢除由來已久的殘酷的肉刑。詔書是這樣寫的：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過為善，而道無繇至，朕甚伶之！夫刑至斷肢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痛而不德也！豈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不久，丞相張蒼等人根據(jù)這個詔書廢除了肉刑制定，頒布了新刑法。正是小小女子緹縈的至孝之心而上書救父的美舉，促使了肉刑的廢除。為此，班固有詩贊緹縈：

三王德彌薄，惟后用肉刑。

太倉令有罪，就遞長安城。

自恨身無子，困急獨煢煢。

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

上書詣闕下，思古歌《雞鳴》。

憂心摧折裂，晨風揚激聲。

圣漢孝文帝，惻然感至情。

百男何憒憒，不如一緹縈?！?br />
緹縈上書救父的孝行，萬古流芳，成為后世孝道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