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朱公傳人猗頓是何人
賈誼《過秦論上》(原文 翻譯)中有句云:“陳涉,……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彼e四人,有三人都是非常熟的,惟獨(dú)猗頓是何人呢?
《孔叢子陳士義》篇,“猗頓,魯之窮士也,耕則常饑,桑則常寒,聞陶朱公富,往而問術(shù)焉,朱公告之,曰子欲速富,當(dāng)畜五牸,於是乃適西河,大畜牛羊於猗氏之南,十年之間,其滋息不可計(jì),貲擬王公,馳名天下,以興富於猗氏,故曰猗頓?!边@里給出了猗頓的一些基本信息。他是魯國人,與范蠡同時或稍后,為春秋末期人。他原來是個農(nóng)民,因無法維持日常生活,向陶朱公問計(jì),投身畜牧業(yè),終至大富。
但這種說法未得到司馬遷的認(rèn)同,《史記·貨殖列傳》中有另外的記載:“猗頓用盬鹽起。而邯鄲郭縱以鐵冶成業(yè),與王者埒富?!痹谒抉R遷的材料中猗頓是靠鹽業(yè),而非牲畜發(fā)家的。不過,距離猗氏的解州就有鹽池,是古代有名的鹽產(chǎn)地,司馬遷此說倒也非虛。
猗頓的職業(yè)疑云仍在蔓延,《淮南子氾論訓(xùn)》中又給了猗頓一種新職業(yè)的可能?!肮蕜せ髣χ颇罢?,唯歐冶能名其種;玉工眩玉之似碧盧者,唯猗頓不失其情;暗主亂于奸臣、小人之疑君子者,唯圣人能見微以知明?!?/p>
蕭繹的《金樓子》卷四中也有類似記載,“碧廬似玉,猗頓別之;白骨似牙,離婁別之?!比缤瑲W冶是鑄劍的高手一樣,猗頓仿佛也是玉制品的著名匠人。但單純的匠人依靠手藝作到富可敵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此猗頓也許非彼猗頓?!?dāng)然還有一種解釋,玉器也可能是猗頓的愛好,并達(dá)到精通的程度。畢竟他只是一個非常有錢的富商,沒有涉足政界,有的是時間和閑心。
猗頓除了勤勞致富外還有一個美德——孝,見于揚(yáng)雄《法言·學(xué)行》篇,“或曰:‘猗頓之富以為孝,不亦至乎?顏其餒矣。’”
不過這條記錄很容易引起誤會,因?yàn)椤端囄念惥邸肪戆耸艘稄V州先賢傳》也有一條類似的記載:“猗頓至孝,母喪,猗獨(dú)立墳,歷年乃成,居喪逾制,種松柏成行?!?/p>
按,《水經(jīng)注》卷六,“涑水又西,逕猗氏縣故城北?!洞呵铩の墓吣辍?,晉敗秦于令狐,至于刳首,先蔑奔秦,士會從之。闞骃曰:令狐即猗氏也。刳首在西三十里??h南對澤,即猗頓之故居也?!薄短接[》卷一百六十三引《郡國志》曰:“猗氏縣,猗頓所居之地。猗頓,魯窮士也,問術(shù)於陶朱公,公教之蓄五牸,遂富。漢因之名縣。”猗頓的家鄉(xiāng)為今山東的魯國,主要活動地為猗氏縣,即今山西臨猗縣猗氏鎮(zhèn)。這些地方都沒有曾被稱作“廣州”過,他的事跡怎么會出現(xiàn)在《廣州先賢傳》呢?
再查歷代對《廣州先賢傳》的記錄,僅在新、舊《唐書》里有?!杜f唐書》(卷四六)云七卷,作者陸胤。《新唐書》(卷五八)云作者劉芳,也是七卷。陸胤在《三國志》卷六一有傳,(正始九年戊辰,公元二四八年)“吳交趾、九真夷賊攻沒城邑,交部騷動。吳主以衡陽督軍都尉陸胤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胤入境,喻以恩信,降者五萬馀家,州境復(fù)清?!薄稌x書·地理志下》“吳黃武五年(公元二二七年),割南海、蒼梧、郁林三郡立廣州,交趾、日南、九真、合浦四郡為交州?!标懾肥菂菄?,且在廣州附近做過地方官,留心地方掌故,寫了本地方志完全有可能,但他絕不可能會記錄到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山東、山西人的事跡。(更何況這些地方還是屬于敵國——曹魏的管轄下)
劉芳為北魏徐州人,《魏書》卷五十五有傳。他也是生活在南北分裂的時代,作為北方國家的臣民,沒有到南方城市的機(jī)會。不過北魏治下也有一個廣州,治所在魯陽,即今河南的平頂山市魯山縣。魏高祖征伐宛鄧時,劉芳曾以輔國將軍從征,也許對此地有一定的了解,留下這部著作。
這兩本書早已遺失,僅在某些類書中還殘留些斷章殘篇。閱讀之后覺得記錄的還都是南方地區(qū)如蒼梧、交趾、增城、南海、番禺等地的人物,即陸胤的《廣州先賢傳》。劉芳的看來是沒有孑遺了。
閱讀中又發(fā)現(xiàn)兩條類似的記載。
《太平御覽》卷921引《廣州先賢傳》曰:“頓琦,字孝異,蒼梧人,至孝。母喪,琦獨(dú)身立墳,歷年乃成。居喪逾制,感物通靈。白鳩棲息廬側(cè),見人輒去,見琦而留?!?/p>
《太平御覽》卷953引《廣州先賢傳》曰:“顧琦至孝。母喪,琦獨(dú)立墳,歷年乃就。居喪逾制,種松柏成行?!?/p>
兩條記載應(yīng)該是同一個人,“頓”字應(yīng)該是“顧”字的訛誤。在后人的傳抄中不知怎么回事,又與前秦的那個富翁混淆一起了。
另外,古籍中記人時,第一次出現(xiàn)時要寫全部的姓名,以后的行文中只寫名就可以了,但沒有只寫姓的。因此《藝文類聚》引用的片段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猗頓的全名,第二次僅出現(xiàn)了姓氏,完全不符古文的寫作習(xí)慣,也從側(cè)面證明引用有錯誤。
關(guān)于猗頓的其他記錄暫時沒有了。
如同黔婁作了窮人的統(tǒng)稱,后世詩文中也將猗頓作了富人的代名詞。唐章孝標(biāo)《上浙東元相》詩,
“婺女星邊喜氣頻,越王臺上坐詩人。
雪晴山水勾留客,風(fēng)暖旌旗計(jì)會春。
黎庶已同猗頓富,煙花卻為相公貧。
何言禹跡無人繼,萬頃湖田又?jǐn)匦?。?/p>
陸龜蒙《讀襄陽耆舊傳,因作詩五百言寄皮襲美》,“乃于文學(xué)中,十倍猗頓富?!鼻鍑?yán)允肇《哀淮人》,“財賦一以空,猗頓皆黔婁?!庇糁病侗琛?,“嘖嘖猗頓獨(dú)何人,卻笑黔婁徒自苦?!?/p>
【陶朱公傳人猗頓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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